天赐言语随和,有说有笑。小侍女不再拘束,又恢复了调皮的天性,掩口笑道:“公子爷的确有点糊涂。这里是大河帮的归德分舵。我家舵主不姓连,难道还能姓断吗?”天赐道:“你家舵主姓连姓断无关紧要。令人费解的是我为何从阶下囚一变而为座上客,不再住石牢睡茅草。还有一位俏佳人服侍,真让我受宠若惊。”
小侍女眼睛瞪得溜圆,一脸的困惑,说道:“小婢不懂您在说什么。您不是舵主的朋友吗?三天前舵主带您回来,见您伤重不醒,都快急疯了。把一颗珍藏多年的大还丹给您服下,又亲自为您续脉疗伤。这几日舵主每天跑来七八趟,见您始终不醒,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现在好了,舵主得知您伤愈,一定会喜出望外。”
天赐如堕五里雾中,暗道:“这连四海在耍什么花样?难道是要拉拢我?只怕他要失望了。”说道:“姑娘请把我的衣物拿来。我不能躺在床上见你家舵主。”小侍女道:“小婢名叫小兰,只是一个婢女,不敢当姑娘这称呼。您还是叫小婢的名字好了。”天赐道:“小兰姑娘,麻烦你了。”小兰甜甜一笑,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天赐坐起来检查伤势,只见胸部的刀伤已经包扎得妥妥贴帖,轻轻一按也不觉疼痛。运功默察,只觉体内真气流走百骸,毫无阻滞。内力鼓荡,无休无止,似乎比受伤之前又有进境。天赐困惑不解。他被连四海击伤,内力全失,在石牢中运功自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见起色,为什么一觉醒来居然痊愈了。他不知道连四海给他服下的大还丹是疗伤圣药。连四海为化解二人之间的冤仇,不惜血本,令他因祸得福,占了大便宜。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天赐又慌忙钻回被里。只见小兰手捧着一叠衣物,走进房中。这叠衣物簇新光亮,非绸即缎,并非原来那身破旧的粗布裤褂。
天赐道:“小兰,你拿错了。我一个穷措大,穿得起这样考究的衣服吗?”小兰笑道:“骗人!您是个大富豪,不是穷措大。您的行囊里不是金子就是银子,我亲手收拾的,还会看错吗?你原来那身衣服又脏又破,沾满了血迹,早就不能穿了。再说您仪表不俗,那身衣服实在不相配。这套新衣是舵主命小婢连夜赶制的,您不穿小婢岂不是白忙了。”
天赐见无法推托,说道:“不错,小兰姑娘的心意是万万不能辜负的。我穿就是,姑娘请先回避。”小兰道:“舵主吩咐小婢伺候公子饮食起居,当然也包括服侍公子穿衣。为什么要回避?”走到床前,挂起幔帐,就要将被子掀开。
天赐大惊失色,慌忙拉住被角,说道:“不敢劳烦姑娘。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自己能穿衣。”他自幼虽生长于官宦之家,可是父亲一向清廉,家无余财,仆从也只有存义叔等三四个人。让一个俏丽的小侍女贴身服侍,尚属平生首次。何况他浑身精赤,又怎能让一个小姑娘看到。情急之下难免有些心慌意乱,面红耳赤。
小兰掩口轻笑道:“小婢都不怕,公子又怕什么?没见过你这么害羞的男人,比大姑娘还要面嫩。”天赐大为窘迫,佯怒道:“小兰,你再赖着不走,我可要生气了。”小兰噘嘴道:“走就走,人家乐得清闲。”将衣物扔在床上,一扭小腰肢跑出去了。
这套新衣从内衣到长衫一应俱全,均十分合身,小兰的手艺不赖。天赐匆匆穿罢,对镜一照,颇为满意。只听小兰在门外叫道:“公子,小婢可以进去吗?”天赐道:“请进!真要谢谢你的好手艺。我从小到大,还没穿过如此精致的衣服。”
门帘一挑,小兰手捧茶盘一阵风似地跑进来。上下打量天赐,仿佛在欣赏一件出自她手的杰作,赞道:“真漂亮!这才符合公子的身份。”
天赐正正头巾,掸掸长衫,笑道:“十足的酸秀才。再摇起一把折扇,就更象了。”小兰道:“公子本来就是个酸秀才。”天赐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秀才?难道我这样子不象个举人进士?”小兰笑道:“您这样子说是状元郎我也相信。不过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秀才。”
天赐道:“一定是你家舵主查明了我的身份。他在何处?能否领我去见他?”小兰道:“舵主就在议事厅。不过舵主吩咐过,公子贵体初愈,不宜劳动。小婢已经禀明舵主,等一会儿舵主自会来看您。”天赐道:“救命疗伤之德尚未谢过,倒让贵舵主枉驾,实在有失礼数。”
只听室外有人朗声道:“哪里,哪里!区区小惠,何足挂齿。李公子,连某人告进。”天赐正有许多不解之处急欲一问,说道:“连大侠是主,在下是客。岂有主人向客人告进的道理。快请!”
连四海大步跨进门,满面堆笑,纳头便拜,说道:“日前连某不知公子身份,多有冒犯,请公子恕罪。”
君子记人之德,忘人之过。连四海虽伤他在先,却不惜重宝为他疗伤,待如上宾。天赐不能不领情,连忙扶住连四海,说道:“连大侠快快请起,在下不敢当此大礼。这场误会彼此皆有不是。在下出手卤莽,打伤连大侠手下兄弟。承蒙连大侠不罪,以德报怨,在下万分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