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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辅这个习惯没有错,他错就错在不了解对手究竟是什么!结果犯下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错误。

距离枪口六十步停下来整队?!这是什么状况?

望楼上发令的两名测距员都有点傻了,没见过这样的,这是要找死的节奏啊!夏军这是怎么了?

尽管还没到达最佳的五十步射击距离,但瞎子都能看出这是绝好的机会,只是没有听到射击的指令,战车内的火枪兵始终没敢将右手食指搭上板机。天诛军火枪兵禁令第一条,就是无令射击者斩!第一野战军三大主力旅的火枪兵几乎都是老兵,这一条禁令,是深烙进脑子里的。

狄烈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抢过测距员手中的红色令旗,身体几乎完全从望楼护栏上探出,全力朝巢车下方待命的中军旗鼓手狠狠劈下令旗,舌绽春雷:“擂鼓!射击——”

几乎在鼓声响起的一瞬,密集的枪声骤然间充斥了整个荒野。两百发铅弹,至少有四分之三击中预定目标。六十步之外,鲜血、木屑、破布、败革,飞溅得到处都是……

夏军在整队时,刀牌手按规定将防护措施做得足足的:三层旁牌,交相叠加,犹如鱼鳞般错落嵌合,将后面七、八排的长枪棒斧手掩护得滴水不漏。这种旁牌鳞形叠阵,主要是防止敌军弓弩攒射的。如果敌军用弓箭射击,最常见的五斗步弓,无法对六十步之外的旁牌后面的目标造成伤害;如果敌军用强弩射击,可以击破第一层旁牌防护,但弩的发射击速度远不能与弓相比,那么在第二轮弩矢射出之前,夏军完全来得及调整,发动攻击。

当然,如果碰到连射弩阵,那就惨了。不过夏军与宋军打了那么多年边境战争,还真没遇到过几次弩阵。毕竟这需要重金打造装备、长期严格训练、足够箭矢储备,还要有适宜的天时与地形……以上条件,缺一不可,这对不太招朝廷待见的宋国边防军而言,不是一般的困难。

李良辅并不认为眼前这支军队会有大量弓弩,否则不会到六十步距离还不见发射。就算真有,在城寨防守战中,也无法形成弩阵连射的优势。所以,夏军放心大胆地整队,准备突破拒马阵后,等辅兵将攻城器具推上来,再发动攻击。所以,夏军悲剧了……

天诛军三大主力旅的确没有弩阵,那是独立旅的专利,混成旅只有一个火枪阵。

从枪声响起那一刻起,夏军鱼鳞阵前三排的刀牌手,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惨遭致命打击:旁牌破碎,皮甲撕裂,变形的铅弹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带着巨大的动能,将脆弱幼嫩的内脏搅成一团纤维糊糊……

五百发早已装填好的铅弹,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分三轮打出去,犹如剥竹笋一般,将三叠旁牌防护阵,一层层、血淋淋地剥离。

夏军的品字形鱼鳞阵分十一排,每排二百人,三排刀牌手为六百人。由于步跋子军位于正中、又是最前突的品字头、又在事前得到情报,此为夏军步卒精锐。于是,第三混成旅的火枪兵将之列为重点射杀对象,五百发弹丸,几乎全部倾泄到这二百步跋子身上……

枪声暂歇,迷蒙的黄尘中夹杂着青黑色的硝烟,视线更为不良。纵然如此,依然能看到六十步开外,步跋子军阵前倒下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尸体。而完全暴露的长枪棒斧手,则不知所措。那一张张原本坚毅、凶狠,带着高原红的面孔,此时却是写满对未知可怕杀器的恐惧。

五秒杀百人,时间太短,短得令夏军无法反应过来。二千余名步卒,有的发愣,有的大叫,更多的是骚动。就连整队的军将都被这快速可怕的杀戮震懵了,不知究竟该前进还是后退,只是出于战斗本能,喝令两翼刀牌手向中间靠拢,保护失去旁牌防护的步跋子军。

仓促变阵,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于是,又是两个宝贵的五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