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懊恼间,又听见白沙尔叹息着补充,“大汗他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原来不是,现在也不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提拔一个唐人做管家,无非是为了日后与唐人交易更方便而已。所以,无论你我如何劝告,都不会有任何作用。逼得急了,反而会让他更快倒向唐人那边!”
“那,那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明白过味道来的加亚西又气又急,低声反问。如果俱车鼻施汗再度倒向大唐,柘折城中,必然有人要为袭击使团的恶行负责。他、大相白加尔,还有一些与天方教势力走得最近的权臣,恐怕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等!”白沙尔无奈地苦笑,“那个唐人卡菲尔第二个主意虽然不怎么稳妥,但也并非一无是处。等!以不变应万变。”
“等?”身为武将,加亚西觉得这个选择实在是太窝囊。然而,他却想不出任何更稳妥的办法。与唐军野战需要一定勇气,失去俱车鼻施的支持,光凭着他手中的那点嫡系兵马,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对!等!”白沙尔笑容看上去非常值得玩味,“反正凭着这点兵马,唐军绝对攻不破柘折城。等他们疲了,自然也就走了!”
“可,可,他们可以从阿悉兰达那边再调派人手。如果咱们一直躲下去的话,谁也无法保不准其他城主会不会落井下石!!”加亚西不明白白沙尔的想法,单纯从军事角度上,发出疑问。以他附近城主、国主们的了解,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首鼠两端之辈。在此安西军大兵压境的当口,说不定有人会借机向大唐表忠心。
“那更好。即便唐人不传令其他诸侯前来助战,咱们也要向周围求援!”白沙加尔笑了笑,目光看上去越来越深邃。“大汗的求援信,你一定要尽早派人发出去。越快越好。”
“求援……”左帅加亚西彻底给绕糊涂了,瞪眼两只眼睛,一动不动望着睿智的大相。这个节骨眼上,疯子才敢来支援柘折城。
见他满头雾水的模样,大相白沙尔又是森然一笑,“如果他们现在来了,你敢保证他们是哪边的援军么?如果换做是你,此刻,你会站在哪一方?”
不敢保证!谁也不敢保证援军会不会对柘折城落井下石。可如果换了自己领兵,刨除对真主的虔诚之外,自己该怎么办?加入唐军围攻柘折城,这个选择看起来的确不错,可万一明年安西军不西进呢?谁来面对大食人的怒火?
想到这儿,加亚西张大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疯子,城外的唐将和自家大相都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把赌注都押在别人身上,也只有疯子,才会相信援军一定属于自己一方。
“你保证不了!”白沙尔笑了笑,目光锐利如刀一样劈向城外的唐营,“他们,同样也保证不了!”
第三章 霜刃 (三 上)
带着两百朴刀手和一百弓箭手,宇文至耀武扬威地走向一座存放粮草辎重的营垒。他现在太佩服好朋友王洵的胆量了,简直佩服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统共带着六百来人,居然敢于接纳同样实力的两伙马贼;接纳了同样势力的马贼不算,居然还敢毫不犹豫地对其头目委以重任;对其头目委以重任不算,居然还敢毫无保留地接受其冒险建议;接受了其冒险建议不算,还敢命其为先锋,以不到两千余兵马主动向十倍与己的敌军发起攻击!
这简直就是赌。胆大不要命的赌博。所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好运气一直站在唐军这边。拥众接近两万的俱车鼻施可汗,居然被疑兵之计吓破了胆,紧闭四门不敢出城野战。赌徒王洵也不客气,干脆继续赌即便唐军将柘折城外的粮草辎重抢光了,城里边的人依旧没勇气出来一探虚实。
两百老兵,三百刚刚收拢来的俘虏,在城内守军的眼皮底下,直扑其存放粮草辎重的营垒。没有人在周围警戒,也没有人负责接应。正对柘折城的唐营大门敞开着,仿佛随时欢迎敌人出城来决战。疯子,绝对是疯子才敢的事情,偏偏这种疯狂过瘾得要命。眼下,非但宇文至一个人对王洵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打昨天清晨,亲眼看到俱车鼻施可汗做了缩头乌龟那一刻起,“铁锤王”在军中的声望就暴涨到了最高点。不仅仅是大伙从安西军带出来的弟兄,看向自家将军的目光里充满崇拜。那些临阵倒戈的马贼和被强征入伍的俘虏们,也都个个在脸上写满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