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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和尚看破红尘,自然是件好事,然而忧国忧民的范仲淹如果有这种心态,那说明他对某些事情已经绝望,哀莫大于心死,连一点希望都不留下,怎么能指望他安心养病,早日康复起来。

心病难医,固然忧心范仲淹的状态,但是一时之间,楚质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心烦意乱之下,忍不住掀开轿帘,心不在焉的打量街道行人。

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街道上的泥水已经被百姓清除,滩滩水渍也被阳光消融蒸发,行人往来,过各匆匆,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特别是打烊几日后,店铺生意异常红火,上门的顾客差点没把店门槛挤破去,几日的损失好像就在短短半日之内补回,让东主掌柜们笑得嘴巴都合拢不起来了。

忽然见到几个背提着行李包裹,行色匆匆的百姓,楚质心中忽动,开口说道:“转道,城东官仓。”

刚才听闻送匾额的百姓说过,雨停之后,百姓们返乡心切,毕竟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况且下了场暴雨,干旱情况肯定大大缓解,说不定农田作物还有成活的机会,他们也知道不太可能,但仍然抱着一线期望,只要有一点点收获,或者就能熬过今年的冬季。

而未等百姓行动,他们就收到州衙的通知,有谁打算返乡的,即刻就能到城东官仓前领取少量米粮路费,若是山长路远的,还提供挑担及独轮车等物。

消息传出,百姓们自然是感激涕零,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现场,经过州衙官吏的核验,证明其身份,随后领取米钱等物,或单身孤影,或拖家带口离城而去,要不是还记得楚质援助之恩,他们恐怕连匾额都不送,直接返乡了。

过了不久,楚质的轿舆停在官仓不远处,仔细观看片刻,发现主持此事的正是通判顾可知,楚质也随之放心下来,暗笑自己多此一举,既然是州衙的通知,肯定是范仲淹授意的,岂会所托非人。

“回去吧。”楚质挥手说道,本来是怕某些官吏苛扣百姓的钱粮,所以特意过来探查一下,但对于顾可知的品行,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当然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

回到县衙,由于是中午时分,官员也要吃饭的,闻到百姓房屋传来的炊烟气息,楚质也感到几分饥意,便直接吩咐轿夫们从后门而入。

在后院停下轿舆,楚质快步回到房中,刚迈进门槛,轻轻的气流涌动,似乎是有一丝淡淡的香气缭绕,让他有些诧异,这股香气嗅来似乎是有些熟悉,颇像是女儿家的体香。

左盼右顾,发现房中并没有摆放鲜花盆景之类的东西,不过却好像比往日要打扫得干净透亮,突然之间,楚质留意到屏风内传来瑟瑟的声响,身影浮动,好像有什么人在整理着衣物。

忽地脑中灵光一现,楚质想起了这愈来愈让他熟悉的体香在何处闻到过,步随意动,连忙向屏风内走去,一个美丽的身影映入眼帘,云髻高耸,光灿灿的金步摇缀着点点头钻,仿佛闪烁在乌云间的星光,恰到好处地衬出黑亮的秀发和俊俏的面孔。

一件月白色的小缎袄外披了一幅湖蓝色绣着云水潇湘图的云肩,玉色罗裙高系至腰上,长拖到地,鲜艳的裙带上系着羊脂白玉环,长长的轻飘飘的帛带披在双肩,垂向身后,更映出潇洒出尘的婷婷风姿。

可能是因为眼前的美人儿太过光彩眩目的缘故,楚质只得不停地眨动眼睛,凝视着眼前抬首回眸,在自己梦中出现过无数遍的少女,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当美丽少女欢声雀跃,像燕子一样扑进怀里时,楚质总算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把她搂得死紧死紧,感受着发丝如缎,温香软玉,及那弥漫着的芬芳醇香,才确信自己不在梦中,无边的喜悦从灵魂深处像花一样绽放开来,呢喃的唤道:“……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