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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熏门赵府。

五月早已入夏。一朵朵粉色的荷花在水面上摇曳,蝉虫已经在枝头开始欢唱。

赵琦独坐在后院的凉亭中,一手拿了本《汉书》,一手则提起一柄银酒壶,自斟自饮。冰镇过后的葡萄酒,倾入高脚玻璃杯中。杯壁外侧挂着滴滴水珠,杯中的酒液鲜红欲滴,还没入口,便有一股清凉的醇香扑鼻而来。

赵琦身为质子,身份尴尬,行动不便。每日里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几年下来学问大涨,也染上了许多士大夫的习气。今日以《汉书》佐酒,也是仿着先贤故事。每每看到佳处,击节叫好之外,便一杯葡萄酒饮下,书之醇厚与酒之醇香相得益彰,却是大有古风。

一卷《汉书》已经翻到了霍去病封狼居胥一节,壶中的葡萄美酒也喝去了大半,赵琦的头脑开始变得晕晕乎乎,这时,他听见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眯着眼睛,回头看去,却见是他从东海带来的管家,府中的老都管。

老都管快步走到赵琦身侧,额头上的皱纹中聚满了汗水,神色也是惶惶不安:“三郎,外面的人又多了许多。大门和后门街上的十几家摊贩都是皇城司的人,侧门外也有两个。方才王小六家的出门采办,竟然有三个人在盯梢……”

赵琦脸色如常。举起酒杯。隔着晃动着地美酒,看着天上的太阳。炽烈的阳光穿过晶莹剔透的玻璃,穿过鲜红如血的酒浆,落入赵琦眼中的,是一抹艳丽的亮红。他浑不在意地说道:“是吗?那还真是太谢谢郓王了!”

从政和六年起,由于赵佶地宠纵,掌管京中稽查、情报的皇城司便交由皇三子郓王赵楷提举。这个拥有兵权地特务机关。落入有资格争夺皇位的赵楷手中,本身就代表了赵佶的倾向。

而赵楷做得也很卖力。皇城司的人数扩大了一倍不说,连监视、盯梢的技术也因为常年紧盯太子身边的东宫官员而水平大涨。如今由于赵琦的身份大变,使原本已经减少到几根手指就数得过来地监视者,一下翻了近十倍。人多得几乎把赵府的门都封住了。

看着赵琦悠然自得的样子,老都管急得几乎要跳脚,“三郎!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我没有在说笑!”赵琦把杯中的残酒一口干下,将酒杯放到石桌上。“有皇城司的人在,至少不用担心飞贼强盗了。告诉王小六,他浑家出去采办,有三人做护卫,还有什么好操心的?你再看看府里缺什么货,然后对外面皇城司的人说,让他们明天把东西准备好,府里会照顾他们生意地。”

老都管脸色苦得几乎能挤出汁来:“但皇城司再这样盯下去。内外隔绝,府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高主事那里可是有半个多月没人来了!”

“没关系,没有人来,我这里也可以清静些!”

比起往日,赵府的确清静了许多。不过不是因为职方司京畿房主事高明光没派人来联络。而是旧日里常来常往的太学生们,已经绝迹于赵府。这些未来的大宋官吏,政治嗅觉无一不是敏锐过人,当东海王家地身世来历在东京城中传扬开后,来赵琦这里骗吃骗喝的太学生一个都不见了。他们都很清楚,不论东海王的身世是真是假,与其来往过多,对日后的政治前途,必然是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老都管叹道:“但若是发生什么大事,肯定会措手不及啊!”

“我有十万大军做靠山。又是太祖皇帝之后。东京城中谁敢为难于我?”赵琦哈哈大笑,莫名其妙就成了太祖皇帝的遗脉。跟赵官家切切实实的攀上了亲,他也毫不忌讳,随口就当玩笑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