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殿内,贺启暄和六岁的泰和帝贺琼瑜父子二人并排坐在上首处的金銮座上,殿内文武百官尽数参拜,说不出的隆重肃穆。
“爹爹,以后,您就要像昔日皇伯父那般忙碌,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朝事,咱们一家人便再也不能似从前一般出城踏青郊游了,对不对?”
朝臣跪拜之机,泰和帝转头看着父亲小声问道。
温和的笑着,贺启暄柔声答道:“爹爹如今是替你打理朝政,至多十年,十年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你自己来处理,所以,瑜哥儿以后要更加努力才是,知道了吗?等到大梁再也不会有流民,街边再也不会有乞丐,百姓们有暖衣穿有饱饭吃,到时候,瑜哥儿若还是想出城郊游,咱们自然可以去。无论如何,咱们一家人都会永远在一起。”
六岁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么多,可泰和帝的心里,却似是一瞬间就明白了。
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泰和帝郑重的说道:“爹爹,我会做个像皇伯父和爹爹一样的人,做大梁的明君,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顶厉害的人,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爹爹,保护娘,保护姐姐和弟弟妹妹们。”
小小孩童昔日的笑谈,此刻却依旧深深的记在心里,见他说得这么郑重其事,贺启暄满面的欣慰自豪。
那时的他,才三岁,有一次躲在偏殿里看皇伯父上朝,文武百官跪倒在地,端坐在上首处的皇伯父,一脸的肃穆严峻,有功者奖,有过者罚,虽未亲至,可大梁境内,却像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那时的他,虽不懂,却朦朦胧胧的知晓,那个位置,只有全天下顶顶厉害的人才可以坐。
后来有一次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个犯错的臣子被皇伯父训斥的面色通红,事后进了御书房,皇伯父却再未追究,最终,虽是大错,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事后被皇伯父考校,大皇子说是父皇心怀仁厚,不忍过多苛责臣工,而他却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惩罚并不能解决问题。
那一瞬,他看到了皇伯父眼中的赞赏,和欣喜。
那是娘教导过的,更小更小的他,每每胡闹着不吃饭不睡觉的时候,娘都不会厉声呵斥他,却柔声细语的告诉他那样是不对的,小小的他,记在了心里。
及至后来,大皇子薨逝,他在皇伯父的眼中,看到了悲伤,看到了自责,而皇伯父看向自己的目光,却越发严苛。
可他知道,皇伯父是和父亲母亲一般,最疼爱自己的人。
想起了从前发生过的事,泰和帝的心里,有些微微的惶恐,他只知晓,这个位置,只有顶顶厉害的人才可以坐,可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成那个顶顶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