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不在意衣落落扬起的声音,随意丢下鞋袜,身着寝衣泡进池中。自从那日衣落落“从天而降”并进行一番炸裂输出,他再也不敢如之前一般赤身入水。
水汽蒸腾,少年面孔隐于水雾之后,散漫开口:“我现在可没有搬动温泉的能力。”
“这温泉和这个空间本就是一体,我离宗参会,它自然也会一同跟来。”
据师父许弈说,这方空间是他亲生父母留下。许弈在古战场遗骸之中找到他时,脏兮兮的小孩正迈着萝卜短腿和野兽抢夺腐肉。
孩子脖子上挂着两个蚌壳,几乎有他半张脸那样大。
后来师父把他带回定云宗,研究许久也没查明白蚌壳的来源,只能把它当成一个异空间使用。现在蚌壳空间里堆的不少东西,都是许弈在世时从各个地方搜罗回来的。
“你的宝贝还不少呢。”衣落落感叹:“随便拿几个蚌壳空间里的法器出去,都能把对手干趴下吧?”
“要是第一轮就打道回府,多可惜。”
衣落落很讨厌输,从之前她对江晦的拼命反杀就能看出来。只是现在他困于江晦的身体,不希望输得对象就变成了江晦和自己。虽然她不用承受江晦对战时手上的痛苦,但凄惨落败怎么也不好看。
“我的事不用你管。”江晦闭上眼,长发浸湿,好似水中蛊惑人心的鲛人。只是他神色烦躁,此时更像准备暴起咬人的食人鱼。
“你的话不对。”衣落落纠正道:“现在这个情况,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是一体的。”都说比赛中的胜利可以极大地激昂情绪,带来正面反馈。如果江晦比试顺利,说不定黑化值又能降下一点,她也能离成功更进一步。
“你好,我也好。”
江晦:“......”
他冷嗤一声不再理会,本就被水汽熏成粉色的耳垂隐于长发背后,颜色悄悄变得更深。
水下的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水花,似是在抒发某些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真是个疯子,江晦兀自想着,连这样的话......都敢随便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届伏山大会,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主办方乘着仙鹤飞在前方,参会弟子跳上自己的法器直入云霄。圣鸟开路,青云作伴,他们斗志昂扬,想要在这次大会中拿下属于自己的辉煌。
比赛在迦南山中举行,广阔场地设置了三十个斗法台,可同时容纳六十名弟子进行比试。个人战初赛共持续五天,江晦抽到了第一、四、五天比赛,现下已经站在了斗法台前。
他的前面有一人,待其比试完毕,他就要上台了。
比赛奉行点到为止的原则,不允有生死之斗。但虽然规定如此,历届大会结束后总会有几个身受重伤、灵脉有损的可怜人。在比赛结束后的秘境探索中,甚至还会有弟子陨落其中。是因环境险恶被妖兽所杀,还是另有隐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们将希望寄于此,最后却只收获到无尽的绝望。
江晦看着斗法台花纹繁复的玄铁地面,瞳色深邃。
这一场的对手是赵千澄。
一袭青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在少年身旁站定,露出娴静温婉的侧颜。微风拂过,带着些青草味道。
“你就是江晦。”女子注视着台上的比试,朱唇轻启,声音婉转,让人想起绾州的吴侬软语。
“是。”江晦同样目不斜视,低声回应。
“我在伏山录上没有翻到你的名字,你们大师兄更是嘴严得很,我问了好久才探出来一点消息。”
“你是剑修?”
江晦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却是往旁边挪了一步。
赵千澄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只低低一笑。
比试开始之后斗法台就会开启隔离屏障,使得台上的比试不会影响下方观赛的弟子。
这一场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比试的弟子一名是符修,一名是丹修,都不是绝对凶残暴力的攻击型选手,但搞出来的动静也不比那些剑修、锤修小。
符修手上的符篆不要钱一般往前面甩,丹修手上的爆炸、聚水等各式各样丹药也源源不断往前面扔。斗法台上一会儿炸起火花,一会儿凭空涌起江水,有时还会出现布满巨刺的藤蔓。
许是持续的拖延遁走战术让两名弟子有些不耐烦,那名符修停下手上的动作,空中灵笔快速动起来,在符纸上落下复杂的字符。灵力持续涌出,他嘴角渗出鲜血,可眼中却是势在必得。
中阶符篆:千钧压顶。
一块巨石突然出现在斗法台上空,通体漆黑,似乎还在发着幽幽寒光。远远一看都能捕捉到巨石身上的纹路——这是一块重达千钧的黑硚石。
丹修看见巨石面色一变,他将手上的无数颗丹药向上空一抛,灵力倾泻,竟开始将这些丹药全数混合。
百丹合一,可击空山!
两名弟子双目充血,相对而立。前方是翻滚的灵力,他们的全力一击即将带来撼天动地的碰撞,一举决出这场比试的胜负!
“你说谁会赢?”
众人屏息之际,赵千澄突然转过头,望着身侧的人朗声问道。
江晦注视着前方,没有回答。
耳边骤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地面震动,两个灵力团猛得交错,仿佛星体之间的撕裂与撞击。巨石碎裂,上空尽是散乱的碎块。石块如陨石重重砸向屏障,蕴藏灵力的“巨大杀器”终究光芒黯淡。
这场比试终于决出胜负。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与弟子们饱含激情的嘶吼,赵千澄淡淡望了一眼斗法台上的残石,转身准备前往自己的等候区。
可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她缓缓回头。
少年穿着极为简单的白衣,胸口还突兀绣着个有些幼稚的动物图案。他安静看着她,仿佛一株山间伫立的玉兰。
少年嗓音清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会赢。”
他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