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弓至他身侧,见卫璇已写好三封,一封给慕容紫英,一封给姚云比,还一封是当朝太子黄镜岩的。
但卫璇拿了第四张,提笔刚写“含贞吾弟”四字,眉头颦蹙。
檀弓不知他心潮起伏何事,而卫璇忽道:“你觉得含贞怎么样?”
“尔弟也。” 檀弓未假思索。
“你莫当他是我表弟,我只问你的心,王含贞,王佩英,你觉得他怎么样?”
檀弓回忆当日在丹鼎中借用王含贞的身体,结法印炼丹的感受,直言:“服食外丹多之过甚,丹毒积滞,我恐他内丹难成。”
“我问的是人。”
“与世之常人无有大异。”
卫璇偏头过来:“无有大异?你从来便只是如此想他的吗?”
檀弓不知卫璇何来意色不悦:“若论君外,世人于我,皆无大异。”
卫璇向后一仰,呈大字摊开倒在沙滩上,以手盖脸苦笑道:“那我说你留情罔知,你是知与不知?”
见檀弓无不惑然,他便摆手说:“罢了,既然我们在这里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日,你能否以檀弓之名,写一封信回雁行峰,就说你在海外清修,怎样都好,也算给师门一个交代…再修一封给沈悖去,别再找你了,虚耗他青春。”
檀弓称善,卫璇道谢。
卫璇对着“含贞吾弟”四字悬笔迟迟不写,却是檀弓已依他言写好了两封,另递与他百行妙楷:“此为琅轩丹术之要。若习此道,丹枫法会可堪无虞。”
卫璇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可见这琅轩丹术品阶之高。他素来雄猜多疑,反而忧虑道:“紫云要回北奎岛一趟,这丹术给了含贞,无人在他身边提点看管,他又心软耳软,怀璧其罪反害了他。日后再仔细了教他也不迟。”
说罢,他将那丹术涂成隐字,放回了信封中。
海风沙沙,檀弓说:“你我既为道侣,便无话不可说。你有何忧愤之事,可否与我一诉?我愿涤耳听之。”
“没事。”见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卫璇又补道,“我说了没事。跟你无涉。”
可檀弓却握住了他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掌心画了一枚弯曲拐角,形如香烟飞起,飘逸、盘旋环绕的文字,这是《北斗经》中的二十四解厄云篆之一。
檀弓静心劝道:“休要魔火攻心。”
“魔?什么魔?”卫璇忽地悍然不顾,把手挣出来的时候,法袖中居然射出一道碧气。
魅魔这时找来,火发道:“你犯什么大病!”
卫璇也想不到檀弓竟对他毫不设防,护体罡气只有虚虚的一道。
魅魔攒在心尖上的亲亲七千年修为,竟被一凡人如此糟蹋,一怒非同小可,厉色道:“你这小子太不知好歹,我须容你不得!”
他说着就已要出手了。可此时檀弓呕出一口鲜血:“无碍…”
卫璇忍住没再看他,只向海边天际走去。
檀弓本来就负伤很重,这下脸色更如白纸一般。但天魔之气与他本来相冲,魅魔什么忙也帮不了,正在又气又急的时候,抬头一看,只见卫璇在水中如陆地驰马一般纵横自如,他只粗粗一瞧便无师自通,按天心法莲上已炼化出来的道种文字,逆向倒推,便知如何驯服太初衍日石,这何止是一闻千悟?
虽知毕竟是左圣相中的人,无怪如此了得,魅魔还找茬酸道:“你找的什么道侣?什么眼光?懂什么叫作‘黄蜂尾后针’么?”
“此言过矣。”檀弓好容易才止住了咳嗽,“你我寿不可考,而卫璇今尚无百年,他虽高才捷学,六聪明彻,但不可论宇量深广。目今少年气血,来不可遏,去不可止,安可较怨。”
魅魔虽看他咳得眼圈都红了,但这话也不无道理。卫璇于他们,不过是一个吃奶小儿的年纪罢了,愣头青是该的,若与他计较则很失身份,便只能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吧,你这种神万里也没一。”
檀弓捂心口道:“再言之,今日之事,又岂知非我之过,而我不知邪?”
魅魔听到,一时失语。
十万道藏言:天道哀矜恕直。可就他亲身见闻,天庭从来都是苛而厉法,特特是九天雷祖,击敔的仙子偶因一笑就下罚人间,掌灯的使者摔了神雷玉府的一只杯子,便被贬到东荒永世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