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似乎开始旋转,刹那间,他的意识回到了前世最后的那一刻。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暴雨的声音,黑暗的片场里手电灯光急剧晃动,人们在呼喊,而他的脚下,砂石松动。他艰难地伸出手,却没有抓到任何可以稳住身体的东西……
纪放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试图平复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身体在努力地保持平衡,却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倾倒。
“纪放,纪放?!” 有人在他耳旁叫着。
他睁开眼,看进沈还焦灼的双眼里。
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回答,男人握着他的手,另一手紧紧将他搂在自己身边,小心地扶着他离开观景台,向餐厅走去。
纪放眼前灯光模糊成片,脚下也无力,几乎全靠腰间那只有力的手臂才能行走,被握着的手心里一片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沈还好像说了句什么,包裹手指的温暖突然离开。
纪放茫然地曲了曲手指,视野渐渐恢复清朗。
他看看四周,自己正坐在餐厅休闲区的小沙发上,身上披着一条薄毯,奶糖则贴着他脚边趴着。
见他看过来,奶糖立刻起身凑了过来,小心地将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呜咽两声。
“乖,没事了。”纪放伸手摸了摸奶糖的头顶,毛皮间的温暖让他又想起了刚才手心的温度。
他抬头去寻找那人,却见他正在不远处,向一名侍应生点点头,从他手中拿了什么,转身向自己这边走来。
一杯温热的牛奶被递到手边,纪放胃里还有些翻滚,他皱了皱眉,想要拒绝。
那只手的主人却固执地端着杯子,蹲下身来,目光直射进他眼里。
被这样严肃的目光盯着,纪放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伸手拿过玻璃杯,老老实实地一口一口灌下去。
温热的牛奶滑过食道,安抚了悸动的肠胃。见他脸色好转,沈还的目光也再次变得柔和。
“你这是……恐高?”沈还拿过他手里的空杯,目光在他嘴角停留片刻,递过来一张纸巾。
“还好,只是一点点而已。”纪放小声解释着。
见沈还脸上的怀疑迟迟不消,他认真地看向他:“真的没事了,刚才……大概是太突然了没有心理准备。我是演员,平时也有不少高楼戏,还要吊威亚,每次都来这么严重的恐高反应,那还怎么演戏啊?”
这话合情合理,沈还点了点头,面上神色舒缓下来。
纪放却在思忖,他是有点轻微的恐高没错,但刚才的反应……怕是因为死前掉下山崖感受太过深刻,加重了恐高的反应,啧,真麻烦。
外间露台的变化已经结束,一群游客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笑着走回餐厅,一个身影在经过他们之后突然停了脚步,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那人目光在纪放脸上扫过,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他并没有多停留,很快就走到了餐厅出口,却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沙发边,沈还放下杯子,向纪放伸出一只手:“可以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
“我……”纪放直觉想要拒绝,可一抬眼,眼前的男人又换上了那副严肃又不容置疑的神情,拒绝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等到轿车缓缓停下,纪放抬眼,车子不偏不倚,停在了上次送他回来时的百花巷口。
他眨了眨眼,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沈还居然还记得他家的地址。
纪放下了车,正准备回身道谢,那边沈还已经开了车门下来,又牵出奶糖。
“我送你进去。”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巷口响起,说着便拉着奶糖,径直走入了小巷。
纪放一句拒绝的话尚未出口,那一人一狗已转过身来,同时看着巷外的他,一副等他跟上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快步加入他们。
巷子里唯一的一盏路灯早就罢了工,手机电筒的光照亮了路边的水渍和小堆的垃圾,沈还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巷边不知哪一家的居民哗啦一声推开窗,把半盆散发着酸臭气息的液体从楼上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