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心里明白这是晏时君的计谋,但是却没想到这计谋竟然进行得如此顺利。
他回过头来,看到镜子前那一身艳红的晏时君,这才一天不见,尚文感觉他又瘦了好多,脸上已经瘦得颧骨高耸着,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脖颈处青筋清晰可见,就连厚厚的脂粉都抵挡不住他的憔悴之色。这婚服是五日前李慕禾找人量了他的尺寸贴身定做的,但是等到五日后就空荡荡得像是裹了一个被单似的,四处漏风。
尚文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不知不觉流下的泪,低声叹了句:“晏公子。”
晏时君的耳朵已经几近完全失聪,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微微勾了勾。
命运就是这么的奇怪,他当初不想呆在这里这里的时候,却怎么也走不掉。等到他接受了这里的一切,他却要离开这里。
等沈迟川知道了,他应该会很生气的吧。
不知道等很多年很多年过去,沈迟川会不会记得自己,会不会记得他们曾经在南城的日子,又会不会记得,有一个叫晏时君的人,用一个草编的戒指给他求婚。
晏时君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短刀,冰凉的刀刃映着他苍白的脸,和那双已经没有了神采的眼睛。
“终于,这是最后一天了。”
那把短刀在掌心的伤口处慢慢地划下,猩红的鲜血顺着掌心而下,滴进了翠绿的玉瓶里。这晶莹剔透的玉瓶慢慢地变得一片乌黑,然后血滴慢慢地晕染开来,然后慢慢变得淡了。
尚文颤抖着手,把玉瓶收在了怀里,看着晏时君的眼神慢慢地暗下去,有些于心不忍地转过头。
晏时君现在浑身都是冰冷的,这寒气是由内而外逐渐侵蚀,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寸地方。
“忽然忘了,”晏时君艰难地开口,“今天的小纸条还没写。”
晏时君强撑着力气,手已经被冻得不可屈伸,他费力地提着笔,却顿了很久,虚弱地笑了笑:“都不知道写什么了。”
原来想说的话太多,就会不知道从何开口。
到最后他只在纸上写了三个字:“我爱你。”
这三个字已经耗费他最后的力气,等到“你”字的最后一笔,却因为脱力再也写不完了,笔从手中无力地坠下,垂下了长长的一道黑墨。
尚文死死地咬着下唇才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他将纸条和药瓶踹在怀里,在临走之前,看到孤零零地倒在桌上的身影又折了回来,细心地将晏时君的身体放在了床上。
晏时君已经轻得恍若无物一般,透过衣物他都能感受到突出的骨头。尚文看着床上那映着一身红衣的人,这一袭艳色更显得憔悴得令人心疼,他的双眸已经永久地合上了,那双鬼里鬼气的眼睛也再也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