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雪扫了她一眼,对这铺子和老板娘有点印象——这老板娘好像曾是个军医。叶城军民在抗敌这件事上一向心齐,这点沈归雪很是欣赏,于是懒得跟她纠缠,问:“多少钱。”
老板娘说:“一百两。”
沈归雪霍地跳起来,眉毛蹙成一团,看老板娘跛着脚颠着勺,生生忍住了那句“我信你的邪!”她真觉得自己今天撞了邪,上趟街接连碰上各种破事,连个卖早点的都敢讹她。忍不住大声道:“你讹人么?一碗豆浆这么贵,我不要了!”
老板娘冷冷道:“舀出来的汤,哪有倒回去的道理,你不喝可以倒掉,钱必须付。”
沈归雪这一上午的窝囊气简直达到了顶峰,她手一叉腰,一脚把凳子踢开:“你好不讲理,我看你身有残疾,不忍与你相争,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倒要问问,这碗豆浆是什么材地?”——她手一指门口,“比那什么荟萃楼千羽楼还贵?”
老板娘往地上啐了一口:“拿我这儿和那窑子比,我道德威镖局大小姐是个什么人才,原来也是个不分好赖、逛青楼、找相公的败类。”
她说得如此义愤填膺,噎得沈归雪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老板娘跟千羽楼有仇怨,见她从楼里出来,拿她作阀子撒气。想到这里沈归雪怒极反笑,连声道:“行,行!”她索性缩坐在柜台一角的阴影里,也不喝,双手一收,参起禅来。
毕竟德威镖局名头在那儿摆着,有名有面儿的,她沈大小姐也不算没名没姓的人,掀桌子或是吃霸王餐肯定不行,沈归雪盘算着,不如坐下来耗着,等到老板娘熬不住放她走,或者镖局人来寻她回去吃饭,自然有的是说理的时候,看谁耗得过谁。
但老天打算把她的霉运一次性足量发放,没坐一会儿,四个明晃晃的身影跨进了店门,当门围着方桌坐下。
老板娘粗声问道:“喝什么?”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一开口声音堆着笑:“一寸青。”
老板娘一愣,“什么一寸青一寸黄的?没有。”
为首男子笑道:“鹭夫人说笑,要是你没有,那这世上就没人有了。”他腔调奇特,明明看上去是个硬朗男人,说话却满含着令人腻烦的谄媚笑意,偏偏令人笑不出来,反而让人有种森然的威胁感。
沈归雪就是再迟钝,此时也瞧明白了,这早点铺老板娘想来不是什么寻常人物,这“一寸青”也不是什么寻常物件。“陆夫人……?”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称呼,把自己知道的姓陆或路所有武林人士都过一遍,也想不到有什么人会在这边陲之地。一边悄悄地伸手握住靠在柜台边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