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已不惧,生又何难。”他低如呓语地在她耳畔说,“昀凰,你只是倦了。”
他重又一勺勺将药喂进她口中,直至她喉间微动,顺从地将药咽下。
商妤给熏炉里添上了一勺碧色的香屑,徐徐道,“皇后不喜药腥气,奴婢再添些岚烟香屑。”
回身又将屏风后的宫灯熄了,只留孤灯一盏,“往日里皇后总要留多些灯,照着安心。今夜皇上在,奴婢便不留灯了,好让皇后睡得安稳。”
她不紧不慢做着这些琐事,犹如往常,犹如沉睡中的皇后真的只是睡了过去。
“奴婢告退。”
商妤悄无声息隐去,彷如仍在旧时昭阳殿里,彷如什么也不曾改变。
物是人非,抑或时移境迁,他也倦得,不想去分清了。
恍惚间,就当重回昭阳殿里燕好缱绻。
她在身畔,便是无双良辰,一世好景。
凤罗重帷,将一切都隔绝在外,人声远销,光影淡去,前尘旧梦,夙昔恩怨,尽都变得不真切,只有药的苦,炉烟的香,氤氲浮动在帐间。
一路不知累乏,马不停蹄,到这一刻,才觉倦极了。
他拥着她,相依并卧,耳鬓相连。
卸去了君王的威仪,皇后的骄傲,两两相依的,无非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
他将她冰凉的手拢在自己心口。
“衡儿已经会说好些话了,他聪颖过人,却还没唤过你一声母后。”
他在她耳畔,将这两年来不曾诉说的话,说与她听,“你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行宫,对我,对衡儿,当真不闻不问……连衡儿也不能令你软下心肠。宁肯老死殷川,也不回头一顾。你我之间,最狠心的,终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