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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惟恐惊扰他们似地说:“我们是远征军。”

董刀用云南话又重复了一遍,“滇西远征军,自家人。”

那些由毛发和破布组成的身形蜷了下来,蜷成了一种跪的姿势,从毛发和破布下发出了念叨以及啜泣:“自家人,自家人,自家人。”

他们早站立不住了,不辣带人刚才的追逐,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

不辣带着人,沿着密林做了布防,让他们有一个安心谈话的空间。

董刀在光线很不好的密林中亮起了一个电筒,滇西人中的一个――一只毛发皆长,白色已变成了灰色的老猴子。

这样形容是因为他剩下的骨肉实在很当得起这三个字,孟烦了甚至觉得他可能轻过一只大个猴子。

他说的话急促而模糊,完全是当地士话,对于非本地人来说,实在是犹如天书叨叨。

好在龙文章就是个方言天才,而他们军中也不乏本地人,交流是没问题的。

只是孟烦了实在听不懂,他避过其他战士,蜷在一棵树边,看着远处长势不差的稻田,和更远处无人的村庄,捂住了嘴和鼻子,无声地哭了会儿。

当时,他是心有所感的无声哭泣,什么都不知道而等之后,听到董刀讲述,他又站在山坡上,望着天门山大哭了一场。

怒江西岸的国土,是他们放弃的。西岸的民众,也被他们放弃了。

当应该守卫国土的军队弃地撤退后,他们逃进深山,有条无形的链子栓在他们脖子上,另一端连着他们的田地。

该播种了,否则一年荒废了。

他们在草棚里辗转反侧,把霉烂的衣服彻底揉成碎片。

后来他们去播种了,留下几具被日军无聊时射杀的尸体。

后来他们去灌沃,留下几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