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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翎派出的哨兵不多时折返报告前方的桥确实垮坍了一边,驻在镇外的人马拔了营准备依照洛焕樱的命令向河上游出发。璃儿带着哭肿的眼睛在客栈前给洛焕樱送行,她决定带着姐姐的骨灰回老家下葬守灵,恐怕这一来一去要花不少时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英王府。洛焕樱又安抚了她几句,跨上马匹与镇外的军队汇合出发。

大雨过后道路更加泥泞,洛焕樱一言不发地骑着马在队伍中慢慢前进,顾翎和姚檩之一前一后跟着。一次刺杀一次下毒,显然都是针对洛焕樱的,虽不知对方来历,但洛丹之中想要这位英王的命又敢付之于行动的人选,就连不在朝中的姚檩之都能大致全数出来。刺客两次没有得手必定会再出现,顾翎不敢放松,一路上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另一边的姚檩之虽没有顾翎那般紧张,眼睛却不时地看向前方半个马身的皇子,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正午过后,在队伍最首的人马终于看到了高高架在两岸上的吊桥。顾翎带着人仔细查看了一下,如路上遇到的一些当地人所言,桥虽能走,但人多了恐怕是承不住分量的。顾翎把人分了批,自己先带着第一批人慢慢过桥。吊桥架得高,空中的风吹得桥微微晃动,底下又是湍急的河流,走在上面着实心惊胆战,不过有惊无险,走在最后的顾翎到了对岸挥了挥手,示意桥没有问题,让第二批的人马开始渡桥。

两千余人的队伍一点点走过桥,顾翎和姚檩之在两边的桥头指挥着行进,洛焕樱原是在姚檩之边上看着,没多久后觉得有点乏味,下了马往边上走了几步。此处地势已经有些高,俯瞰下去离河面有数十多丈,姚檩之指挥又一队人上了桥,一回头见洛焕樱几乎站在凸起的岩壁边上,单薄的身子稍有些风就能被吹下岩壁一般,心里一记惶荡,不由地惊呼。

“殿下小心!”

洛焕樱闻声,才转头,风徒然增大起来。银紫的长发和深色的锦缎袍都被吹起来,姚檩之觉得心都被吹得悬到了岩壁口,但少年却还是站得稳稳的,一手拢着发,虽没什么表情,一抬起眼,却让人觉得脑中只有惊艳二字。清冷俊秀,从容高贵。姚檩之觉得这少年是有什么地方变了,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好像多了点高傲,虽对于皇族理所应当,但就是这么点傲气让这个先前默默无闻的静水突然间凝成了宝石,只几道简单的折光就能把人迷了心。

姚檩之看得摒住了气,周围也是一片肃静,只有风呼呼地吹。洛焕樱将头转回,看着脚下奔腾的河水。

“姚公子不必担心,本王不惧高。”

一句话把人从怔愣中拉回,周围有人开始连声感叹英王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姚檩之侧眼看了他们,来不及责备他们的不敬,赶紧先上前两步。

“殿下虽不惧高,但还是小心为妙,万一有什么闪失,叫在下如何担当。”

洛焕樱默不作声,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林,又低头看着湍水,嘴角若隐若现地浮出一丝笑,“姚公子说得是,若跌下去恐怕就尸骨无存了。”

姚檩之露出一幅苦笑无奈的样子,“殿下您就别捉弄在下,顾兄在对岸怕也是要急了。”

姚檩之又上前一些,洛焕樱终于转身,踩在岩石的洼处跳回地面上,动作如同他的银紫色发一样轻盈,又不缺优雅。姚檩之有些意外。

“本王有什么奇怪么?”

“……不,在下只是突然觉得开朗活泼的性格也许更适合殿下。”

洛焕樱愣了一下,眼睛暗了下去。十五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性情平淡与世无争,但归来的记忆中赤樱却是活泼甚至好争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冥魈面前撒娇,可以不眨眼地杀人报复,洛焕樱觉得自己嫉妒那种无拘无束,或许那才是他的本性,而正因为这样,自己那么多年来的默默忍耐更显得不甘。

“……很多事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少年低声回了一句。

姚檩之察觉到洛焕樱的神色低沉下来,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作揖道歉。洛焕樱淡淡地挥挥手,轻描淡写地把话题结束,找了处淤泥少的地方让人铺了油布,坐着看起书来。

渡桥进行得很慢,到了夕阳西下,所有物资终于都运到了对岸,吊桥这边只剩下洛焕樱、姚檩之和几个侍卫。洛焕樱合上书,让侍卫们收好东西,牵着自己的马走到桥边却没有立刻前进。

“有什么不对吗,殿下?”已走上桥的姚檩之回过头问。

洛焕樱摇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树丛和对岸的岩壁,这才迈出步子。亲身走在桥上和在岸边看的感觉果然完全不同,连桥的长度都好像变大了。洛焕樱即使不惧高,但摇摇晃晃的吊桥也总让人觉得不踏实。而走在最前面的姚檩之,虽然学过些功夫,但一上了吊桥走了不久,平日里温文尔雅举止大方形象竟全没了踪影,眼睛不敢看他处,虽知道洛焕樱在身后走得慢,脚上的步子却慢不下来,只想着赶紧走到岸边去。没一会儿,姚檩之和洛焕樱两队人已经差开了小半个桥身,等姚檩之拼着最后一口气踏上地面,回头一看洛焕樱才刚过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