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落叶满阶,满目肃杀,只见月悬孤檐,乌鹊绕树,半丝人声也无。
仰首忘了那扇门,盈娘生生打个寒战,想起了当日朱门溅血的惨象。
那一次,狼烟冲破京师荣华,兵围相府,马踏玉阶,她在房里听见马嘶人叫,幼童惊啼,刀剑铁甲带着血腥气撞开了女眷们的内院,家仆跪了一地,不跪的全被屠戮当场,死尸横路,流血满地……她吓得魂都丢了,战战兢兢随着女眷们被押到门前,见到了森然列阵的禁军,和那个刀剑寒光拱映下,端坐马车,素颜覆霜的女子。
豫章王妃。
想起这名讳,她又是一寒,仿佛再次被当日那霜雪似的目光穿透。
不想此生还能归来,这相府,这内院,这广筑。
他给她的居处,在相府内苑南隅,曲水相隔,小桥连通,取名广筑。
此间岁月与别处不同,流光仿佛不会经过,只有昼深夜长的清寂,连飞鸟掠过也自轻悄。
说是广筑,只不过是个小巧别院——昔日她问他广在何处,他笑而不答。
囚在天牢石室里,无数次想到这里,再不觉方寸寂寥,若到黄泉下还能遇着他,她要对他说,这广筑是世间至美的地方。
她陷在恍惚里,任人摆布,像只饱受惊吓的幼猫。
昔日相府深闭的门开了,里头森然幽寂,蜿蜒亮起一路宫灯,照着去向广筑的路。
将她带出天牢的妇人,披着连身遮颜的风帽,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直到走过曲桥,到了灯火明亮的广筑门口,才驻足拂下风帽,回头嘱咐道:“见了贵人需恭敬,好好对答,莫怕”
最后二子令盈娘心底一热,抬了眼,看清风帽下的宫妆妇人,面容已老,犹见文雅风仪。
广筑中月华流泻,亭台花木扶疏如故,物在人归。
灯烛全部亮起,廊间灯下侍立的宫人,悄无声息地隐在暗处,这般端肃气象往日也不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