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寒看我笑了,忽然感觉到一阵冷意。不过他是二十四节气中恰恰小寒那天出生的,所以他喜欢冷。一觉得冷,就格外心跳得快。他单纯地、犹疑地看我,“你跟我娘不像。我娘把我扮作女孩子关起来时我只觉得热。不觉得冷。”虽然不感兴趣,但是送上门来也没有不折磨的道理。
“而且你长得很不一样。”大概在他眼里其他人都是根本没有长相的不重要之人吧。
我对路小寒说:“你的名字很有趣。”
他眨了下眼睛。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一夸我,我就觉得冷了。”
谢思蔻在泄恨地杀。其他人在盲目地杀。敌人在崩溃地逃杀。偶尔有漏网之鱼跑过来想刺杀我和路小寒,他便轻轻扯开几朵血红梅花。剑又在他手上了。路小寒看一片下得很乱的花雨似的看他们,握住我的手看了一会儿。他以为我冷,把身上的斗篷也盖在我身上。我说,不等他们了。我们逃走去别的地方玩儿吧。
路小寒沉思片刻,说好。
一跑最先发现的不是敌寇,反而是我这边的宫人和侍卫。他们被选中过来,像是得了什么金银财宝似的喜不自胜,一路上风霜雨雪也不抱怨,有些刀都没拿过的对着匪徒两股战战,不慎被刺中,一身皮肉上便血浪翻滚。方才我脚上也被划了几道滋滋裂痛的口子,砍中我的是个身手灵活的狡猾小个子,铲滑身子过来,突破重围,自上而下劈过来。要是好运,估计他下一秒就功成身退、带着滟美人的头颅回去交差了。
也许是他该死吧。
偏偏先要一刀劈开我的披风,在裙边看向我的脸。穿着铁环的刀落下去割破了我的鞋。
给这个被剁碎的人死前添了两笔功绩。
那些冲上来保护我的人时时刻刻盯着我呢。
我和路小寒往外面跑,跑地很慢,因为人很多,很稠。有个在打斗中痛吟倒地,手指被切到、只连着一层薄薄黄皮的侍卫抓住我的裙边,紧张道:“美、美人,你要去哪儿?”顺势抓住我衣裙、鞋子的又多了几双手。我一往前走,他的指头就掉下来。捏得裙角几个小血坑。路小寒说他把我的裙子都捏热了。问要不要他替我出气。
粗暴的举动带来的痛苦是最廉价的。那是为怜惜自己而产生的痛苦。不是给我的。
对我毫无意义。
我说,我也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啊。小寒,你背着我出去吧。这样既不会伤到人,我们也能快点走了。路小寒想自己做决定,拒绝了我的要求。最后他决定背我。我一路往前走,路小寒用剑柄拨开粘稠的、带血的人河。
走前我回头看了眼谢思蔻。
谢思蔻没有杀性,只有恨意。她去剿匪时曾见到那些杀人如麻的匪寇仅剩的温情,那些留在寨中妻女老幼瘦的骨贴皮。有人劝她宽恕,有人劝她不杀,还有人劝她少恨一点,说谢思蔻父母临死,将嫁妆里的一捆首饰丢到井里是想给她留点钱财过活的。她就靠那一点生锈的首饰保存仅剩的理智和活蹦乱跳的心。她没有宽恕那些人。就连那个唯一是她家人的老伯劝她:“思蔻,你不要做傻事,你日后后悔了,怎么办?”
谢思蔻洗着衣服,拧干净旧衣的血水。
冷硬的样子让世上唯一关心她的人十分担忧。谢思蔻当时回答说,我不后悔。
要是我后悔,我会杀了那个后悔的自己。
我在路小寒背上,远远地喊了声思蔻。谢思蔻果然没听见。这大概是意外之喜。
她越杀越恨。
杀到觉得这匪寇来的人数太少。
不够杀。
甚至连我都看不到了。
杀到最后连初心都忘了。路小寒带着我一路乱跑,渐渐谢思蔻的影子都缩地没有了。要是没有我,谢思蔻杀匪也是件好事,既灭了群恶徒,又将积郁在心里的灭门之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想必日后精神也会好很多。可是偏偏这会儿我跟路小寒跑了,没人拦得住他轻飘飘的、小梅瓣一样的剑。谢思蔻什么也没看见,等回过神来,那些阻拦路小寒带我走的人也都七零八落了。
神志不清的样子问也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我想,该有多遗憾与悔恨啊。
明明是因为要保护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才心生杀意的。结果我不见了都没有发现。
等到人杀完了,回过神来。从当地那么多的叠压在一起、沉甸甸的尸体里满怀惊惧地找我——会有我的尸体吗?我当然知道没有,我正被路小寒一路拉着往左跑呢。
算上不眠不休的情况。
谢思蔻估计要翻上几天几夜,才能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玛丽苏把路小寒当工具人的。
我要说一下,虽然玛丽苏嘴上总是说要让人痛苦,折磨谁谁的。具体操作还是要看她心情,她不一定做坏事。痛苦的含义就是感情上的虐。但是大家有没有发现,这篇文里很多人本来就很痛苦(…)
总的来说,尝到爱情,欣赏到美后的痛苦。比单纯的命运赋予的痛苦要甜一点吧
本来还写了下一章的,明天修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