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染说话的时候,其实是稍微做了调整的。她最初想问的、也是这么多年来萦绕心头的一句,原是“你为何用鼻孔看我。”鼻孔看人这句话不是迟染想出来的。仔细想想源头……好像是从竹真的温软床头话那里来的。这里,迟染察觉了某些之前未想过的不对。
“那……你……”顺着封执玉的问话,迟染想要举出例子,却语塞了。因为,确实没有。她给了自己错误的暗示,给封执玉强加了错误的印象。这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死亡那么大的刺激都没能让她惊觉这印象是假的。直到今天与封执玉对质,才发现这印象根本来得毫无根据。
封执玉看着迟染,目光澄澈坦然,一如前世今生。
“我……我对你的印象出了点问题。”迟染只得承认。
迟染回想前世种种,发现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自己几乎不敢直视封执玉的眼睛。大概是她明知自己不好,又自尊心作祟,兼之封执玉的种种条件比自己好太多,让当时真正少年时期的她生了奇妙的情绪。
女人便是这样奇怪。夫郎不好,会嫌不好。可是若太好了、好过了自己太多,便总会觉得不安。这种自尊又自卑的弱者情绪……很容易的,在竹真坚持不懈的耳旁风中被诱导了。
迟染总算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心里又默默给竹真记了一笔。
“既然前尘都已经过去,今日我也就没什么顾忌地说罢。我心性自幼寡淡。当时虽真看不上你为人,不知人性险恶,甚至也曾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与你一世相敬如宾。”
迟染感觉自己的耳朵莫不是出了问题?不管合不合自己胃口,一听自己一直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曾经的想法是这样的,说受宠若惊真不为过。虽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听起来这鸡和狗都不好听,好歹一个“随”字在,就把一切的不好都变作好了。
“你说真的?”
封执玉微微颔首:
“这有何作假的理由?我当时虽比你稍大,也是年轻时小。有这想法,并不奇怪。当然,我这念头没能坚持多久。再好的想法,与现实一旦背道而驰,我便不会自欺欺人。后来与你疏远,原因你应该懂得。”
“哦……”迟染没注意到封执玉之后的话,只是因为他的肯定点点头,感觉一直如芒在背的、实际上是自己强加的那道鄙视目光没了,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这辈子你要嫁迟羽芳。难道,你还想与迟羽芳相敬如宾、就这么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