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阮郎君突然大声叫住他,等到薛妄柳转头看去,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嗫嚅了几下,只道:“多谢薛郎君的膏药,雪天路滑,还请您行路小心。”
薛妄柳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道:“多谢提醒。”
眼看着那位薛郎君走进风雪中,出了院门又拐过了弯,彻底看不见了身影,阮郎君再也忍受不住,双膝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相公!相公!”阮娘子扶着他,用帕子去擦他嘴角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内的男人从门口的墙边直起身站好,缓步经过地上的两夫妻,在一边的椅子旁坐下,端起薛妄柳刚刚喝过的茶碗看了看,笑了一声放下问:“刚刚准备叫他做什么?”
阮郎君沉默着没有说话,男人也没想着他回答,只是说:“没有下次。”
“薛郎君是个好人。”阮娘子壮着胆子道。
男人一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他看着女人温声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好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不过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好人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郎君救我相公一命,让我身死依旧能陪伴他身边,是我们家的恩人。”阮娘子慌张说着,直接跪着给男人磕了两个头。
阮郎君连忙将阮娘子拉入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两下,看着男人哑声说:“大人,薛郎君如此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桌子上薛妄柳留下的药瓶被男人握入掌心,他摩挲着光洁的瓶身,淡淡道:“难道你不想让你娘子重新为人了?”
他将药瓶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起身走到了阮郎君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股浑厚的灵力打入他身体,开始治愈这幅已经病重的身体。
“等到你娘子占据了那个瞎子的身体重新为人,你的身体我也会治好,到时候你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不会再有人把你们分开,你们永远都能在一起,难道我的这个安排不好吗?”
男人冲着阮郎君笑了笑,伸手摘下了旁边阮娘子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已经从下颚开始开裂,结着血痂脓包的脸。
“你娘子生前是京城最貌美的舞姬,最爱惜容貌,你愿意让她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连镜子都不敢照吗?”
男人微微笑着,搭在阮郎君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气,“不必把他刚刚来说的话放在心里,命数是自己搏来的,不是天定的。”
阮郎君垂眼看着地面,沉默了许久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等你们成为真正的修士,就知道凡人的命数多么低贱,不过是这天地间的一介草芥,如同野草一般,风一吹又会有新的出现。”
男人缓步走出房间,声音也变得遥远:“好好准备阵法,三日后的月圆之夜,我等着你们。”
风雪从没关紧的门吹进屋子里,阮娘子发出一声抽泣,摇头道:“相公,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阮郎君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只是喃喃道:“阮娘,我原本只是想救你啊……”
日头已经没入地平线之下,只留下橙光还映照着天空,给飘落下来的雪花镀上了一层暖色,薛妄柳低着头揣着手匆匆往回走,胸口的衣服鼓鼓的,塞着刚刚路边买的烧饼。
他转过一个弯就听见一声薛大哥的呼唤,抬头一看就见念殊和戴着个黑斗笠的人打着伞站在不远的地方,手里还提着另外一把伞,像是在等自己。
“你们怎么出来了。”薛妄柳快步走过去,戴着黑斗笠的徐吉庆就赶快把手里的伞塞给他。
“因为您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外面又下了雪,念殊就说要出来接您。”徐吉庆一脸微笑,“这孩子脾气死犟,说能接一段便能让您少吹一段风雪,总是有用的。”
薛妄柳心头一暖,摸了摸念殊的头发,心想这就是收徒的快乐吗?
他瞥了眼徐吉庆,打量了两眼他的黑斗笠,疑惑问:“你戴着个斗笠干什么?”
徐吉庆咳嗽一声:“我好歹曾经也是这个城里的知名天才,突然诈尸万一吓着别人可不好,还是稍微遮掩一下。”
“那确实知名,毕竟也城里也没第二个死在考试前一天的倒霉蛋。”薛妄柳扶着念殊往回走,“快回去吧,刚刚出门摆了那些剑修一道,估计待会回去又要找我麻烦。”
徐吉庆敢怒不敢言,在后面哼哼了两声,突然就见薛妄柳转身过来朝着他眉心一点,一缕精纯但温和的灵力灌入他的身体。
“待会回去炼化,应当能助你离金丹又进一步。”薛妄柳道,“多谢你陪念殊出来。”
徐吉庆一愣,看着他们走出几步远才回神,立刻跟了上去,冲着薛妄柳连声道谢,并且继续开始安利炼鬼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