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条冰棱,深深扎入了明庶的心。他抓着槲寄生的手陡然松开,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的脸依旧淹没在阴影里,无人能看清。

“放弃吧。他连……意识体都不剩了。即使你造出平凡的身体,他……也不过是个,毫无思想的人偶而已。”

他终于被这句击垮。

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地压在心头,可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做什么都再来不及。有一瞬间,他动过很邪恶的念头,甚至已经抽紧了束着南北两极的磁力线——

让保护大地的紫外线瞬间消散,让炽烈的太阳风吞没一切,让世间万物都为他的舒扬陪葬。

反正这个世界,已没什么好眷恋的。

然而,当他真正捏起槲寄生时,他才绝望地发现,他根本下不了手。

他爱这个世界。从它还是一颗横冲直撞的小火球开始,一点点守望着它冷却、丰饶、成长。

它有了子子孙孙,有了世间万物,有了辉煌的文明。

他做不到。

明庶无力地跪在地上,后来,也许是飞廉上前触动了他,也许他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以额抵着飞廉,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有些压抑的抽噎。

飞廉像个真正的慈父那般,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可他依旧无法平复明庶的伤痛。

逝者已逝,再不会归来。

飞廉叹了口气:“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是反对的。如此剧烈熵量的魔神,本就该在转化之前扼杀。他影响了整个世界数千年,也活了数千年,他该知足了。”

明庶揪着他的衣襟,竭力,摇了摇头。

飞廉低声说:“明庶。有时候,距离人间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

明庶忽然平静下来,他反常的安定,让飞廉立即紧张起来。

飞廉:“……你在想什么?你……”

明庶松开了他,他的眉目之间愁绪纠葛,睫上勾着两珠残泪,像是高高枝尖上一朵高傲的花,暴雨肆虐后,雨露压塌了它的身子,让它荏弱地挂在桠上。惹人心疼。

明庶像是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他花了很久时间,才费力地微微抬手。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又苍白,甚至颈上青紫的细微毛细血管,都透了出来,仿佛随手一拉,他脆弱雪白的肌肤立即破碎,洇出殷红的血。

这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额外瘦削,尤其是眼底,积累下疲惫的痕迹。

飞廉没见过,如此狼狈的神明。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他叹了口气,将明庶从地上扶起来:“从这里,往2.776维度走,是应许之地。那里的世界之树橡果……也许有救。只是,橡果中诞生的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这个……我也无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