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瘦的手指紧紧地掐在无知觉的腰上,昏暗的夜里,房间里没有别人,贺岑静静地躺在床上,眼角渐渐渗出泪痕,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宣泄心中的情绪了,也不记得眼泪的滋味了,这次他也不想去尝,但请允许他为自己纠结痛苦煎熬的心找一个出口。
虚掩的房门留着大概两指的宽度,门缝里并未透出光亮,已近午夜,整座小楼贺往日一样都陷入沉睡中,唯一不同的是虚掩的房门隔壁,今夜多了一道同样虚掩的房门,两个房间里的人呼吸因此在静谧的小楼里交汇纠缠,听久了,或许真的能同步他们的心跳。
城市的另一角,夜黑得更深更重,但某些人却没有因此睡得更踏实,甚至这样的夜对某些人而言是漫长难熬的,‘夜枭’就痛恨这样的夜,不知何时起,他抗拒厌恶黑夜的降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曾经是夜里最令人胆寒难缠的对手,如今却成了畏惧黑暗的‘夜枭’。
破旧斑驳的窗漏进了些稀疏的光亮泛在油腻腻的桌面上,桌上散落着两支针管还有数颗颜色不清的药片,屋里粗重喘急的呼吸表明躺在床上的人并未睡着,寡薄的光线冷漠地映照在这破败廉价的小屋里,陈旧的地板上有滩暗黑色的污渍。
缩在床上的人嘴角边也有这样的污渍,破碎的□□声偶尔会夹杂在凌乱的呼吸声中,枯瘦的手指痉挛地压挤着腹部,曾经锐利明亮桀骜的眼神也被身体里撕扯的剧痛折磨到黯淡无光,空茫茫地,只剩下绝望和阴毒的恨意。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也许明天、也许是后天,他很可能就会倒在任何地方再也爬不起来了,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已经尽量控制了,但还是到了发作起来连打两支镇痛针都没有什么效果的地步了,人如果不是到了真的绝望的时候,谁不想活着?
他‘夜枭’也不例外,即便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今天,但他还是努力地想要活着,哪怕多活一天也好,即使每次都会被疼痛折磨到想要自杀,但熬过去后还是想活着的……但如今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他知道身体里的器官都坏了。
苟延残喘下去,也许还能多拖一两个月,每天都靠着镇痛剂活着,最后烂成一滩泥,他不甘心,如果不是姓贺的,他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更不会经历暗无天日非人的折磨!他就要死了,等不到揪出幕后害他的人了,那就找姓贺的做垫背吧。
夜,总是会过去的,无论是用何种方式渡过,黎明依约而至,新的一天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更换了心情,但不长不短的一夜时光总是会带来或多或少的改变,即使是细微的,哪怕是餐桌上一片烤得稍微过火了的面包片也可能代表着的是烤面包人心情的变化。
贺天凌昨夜没有回小楼,也不知是不是和凌寒北暗中串通好的,总之他今天早上也没有出现在小楼,贺岑的‘人工电梯’很不靠谱地脱岗了。
在沪市的家里装有电梯,上下楼不成问题,可这里是临时居所,谁会在二层小楼里安装电梯?这几日贺岑上下楼都是麻烦大侄子背自己下去的,基本上也就上下一趟,下去了就不轻易上楼,上楼了就不再下去了,即使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侄子,贺岑还是会觉得难堪不适,尤其是两条腿垂荡在两侧压根无法用力只能靠天凌用手托住臀部把他背下楼时,贺岑只能闭眼装死。
来两个人干脆连人带轮椅地抬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会令贺岑更加难以接受,如同货物一样被搬运着,想想都丧。
昨晚的再一次告白和深夜里辗转反侧的失眠,让贺岑面对凌寒北时,心情有些微妙,似乎再也没办法冷淡疏离起来了,甚至莫名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