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做蠢事,他是不是早就可以遇到贺叔叔了?
凌寒北站在熟悉的街口,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香气,那是街口的那家榨芝麻油的作坊传出来的,老字号,开在这里比他的年龄还长,店老板夫妻来自徽省,很勤劳肯干,靠着这家小小的榨油作坊抚育着一儿一女。
女儿是姐姐,儿子和凌寒北一般大,同校不同班,曾经玩在一起是关系不错的同学,但他也和那些嘲笑他是个会被送进福利院的孤儿的人一起笑过,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和这个同学说过话。
十几岁孩子间的玩闹争斗可能是无意的,但也可能是满含恶意的,他们已经学了不少知识,懂得了怎么去运用语言攻击某个人某件事,但他们还缺乏判断这种恶意所造成的后果,加上许多成年人都会用‘他们还是孩子能懂什么’来庇护搪塞,于是孩子们间的恶意就被粉饰成了无伤大雅的玩笑,而被伤害的那个如果认真了,只会遭受到更多的排挤和孤立。
班主任很忙,她的丈夫也很忙,他们自己还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孩子要看顾,班主任已经很尽力了,但真的也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这个学生越来越沉默,成绩也越来越差,谈过两次,学生不肯说,她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理解为这个孩子还没有从父母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这样一想她也不忍苛责了,只要这孩子好好的,等到他叔叔来接他就好了。
同龄的孩子们先是同情,而后会生出各种各样的好奇,他们还没有学会什么是相处的分寸,他们会以自己的情绪来判断喜好,他们会来询问他的近况还有他的亲戚怎么不来照顾他?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种关爱,但殊不知被‘关爱’的同学并不想让人不断地提醒他已经没有父母了,他有时还会梦到爸爸妈妈都在,甚至白天也幻想过爸爸妈妈会突然出现给他个大大的惊喜,但周围所有的人都在不断地告诉他,你好可怜,你爸爸妈妈没了,你怎么办?以后你会被送进福利院吗?还是一直跟着老师?你会被老师收养吗?
男孩厌烦透了,终于他用自己的方式让那些同学们知道他讨厌他们,他们都是一群SB!付出爱心的同学们被激怒了,认为这个家伙不识好歹,活该死了爸爸妈妈成了一个孤儿……男孩打架很厉害,他的叔叔教过他一些防身术,但男孩每打一次就恨一次一走就没了音讯的叔叔。
从恨到想,再到恨,男孩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只有他还傻傻地等在这里,等着他那个不要他的叔叔来接他。
初一毕业了,他带着自己攒下的零花钱和户口本还有一张和爸爸妈妈的合影就离开了青州,和谁都没有说,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不想去找叔叔,但他脑子里总记着叔叔提到过好几次的沪市,于是他跟着那些在车站外揽客的大巴车辗转到了沪市。
偌大的沪市,男孩一下车就懵了,可现在掉头回去,又该怎么和老师交代?他已经是个累赘了,现在又惹了这样的麻烦,他怎么有脸回去?回去后那些讨厌的人又该会怎样嘲笑他?
男孩就如一滴水珠,很快就被沪市庞大的人流给湮没了。
茫茫人海中,能遇到叔叔的概率有多少?
滚滚红尘中,能撞到真心关爱他的人有多渺茫?
贺岑的午睡又被一个模糊不清的梦给搅醒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凌肃了,模糊不清的梦里凌肃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前方是个空旷的厂房,巨大的玻璃,到处都是明亮的睁不开眼的光线,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好像说话了,又好像都沉默着,自己的脚步是微微跳跃着的,轻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