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习惯这里燃香的轻快气味。
“那我进去了。”温阿姨看向身后的温尔新,温尔新向他点了点头。
温阿姨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这间诊所的主人在她面前坐下来。
“你好。温女士。”
温阿姨过了许久,才勉强习惯柔软的香,和对方柔和的语调,“你好。”
第65章
陌生人的你好像撞击过后的钟声,在每次温阿姨敲门进来的时候,就准时敲响,一如既往将世事迟钝的她温柔地包裹在云梦里。
起初她紧张得在心脏、四肢、皮肤上多加了几个正在快速上紧中的发条,头部缺乏润滑剂,眼睛和耳朵无法正常地发挥功能,自由地截取信息,所以她咯噔的转头动作和祈求着落点的眼神几次都对准了温尔新。
温尔新说阿姨,别紧张。她好心地尽人事,轻轻推着温阿姨的腰进门。
这位紧张的阿姨浑身上下都是老旧生锈的发条,绷紧肢体肌肉和骨头,每走一步都在咯吱咯吱的响,还有每分每秒生出来的崭新发条充当无数最后的稻草,在已经上紧的部位再次磨难拧紧。
但是难能可贵的是,世界始终充当着温柔的母亲,富有无尽的母爱,必要时会有微小的惩戒来提醒,无数负责给发条拧松的专业人员应运而生,他们不会用粗鲁的伐木锯只将表面的发条砍除,而不顾里面深陷进去的螺纹螺丝。他们会用语言和心脏,按摩放松的肌肉,催眠高速拧紧的发条,让它们慢慢减速,随后再小心翼翼地拧松这些发条,让深陷进去的螺丝露出真面目。而当他们遇到充满发条的存在时,他们会寻找发条内部紧紧维系的点,在一起剔除,又或者点的顺序剔除,最后消灭大面积的发条,这样得以避免发条绝症的蔓延和异化。
温阿姨可能紧张,因此说得少,但是同时她又是灵魂本质轻飘飘的,很容易识得好的人,她很快报以信任,喉咙的发条慢慢放松,而当她愿意说话时,时快时慢的发条也在混乱的影响人,但是次数多了,你好就是暗号,发条不约而同都转慢了速度,温阿姨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甚至扎进泥土的脚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在结束谈话,踏出门走向温尔新的步伐隐隐约约只留下脚掌前半部分,她微微抬起脚后跟,好像是从土里拔出来的动作,然后向在那低头看杂志的温尔新说你等久了。
每一次,她都这么说,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轻快的声线容易招来议论,但是因为迟钝所以不太敏感觉察自己有什么变化。她喜欢固定的你好,也喜欢在松了发条后还有额外与温尔新轻松的时间。
假装温尔新双手涂了安神的精油,吸引着温阿姨,进出她以前从来少去或者没去的地方,当然也做以前没尝试的,她连半夜瞒着老太太去了一次酒吧的举动都做了,在广场上发呆一下午,喝免费续杯的红茶也不是什么大事。
温尔新在化妆柜台试涂口红,她无意识悄悄看着镜子里口红在上唇下唇一抹,然后抿起轻轻的“啵”,温尔新问:“阿姨这个颜色怎么样?”
温阿姨指尖发烫,被鸟落过水面抓起的虫,一惊,然后说当然好看。晚上她回家后,悄悄对着镜子笨拙地涂着口红,做作地发出一声“啵”。
温尔新还指着美容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