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冬渐鸿回头解释了几句什么,又冲冬深用比较大的音量说话。冬深一步一顿地走过去,垂着头站到冬渐鸿的旁边。
还没等他礼貌地开口,周围的声音就无可阻挡地传进耳朵。
“简先生真是年少有为——”
“何止,听说简先生早与新市曹家的小姐订了婚,曼市这边尘埃落定,也该回去娶亲了吧?”
恭维的,虚伪的笑声。
冬深猛地抬起头。
“听说早定了回新市的行程,原来如此……”
他看到也许还在发烧,也许已经痊愈的简从津皱起眉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冬深也怔怔地回望他,周围男宾女眷还在自顾自说漂亮话,竟然一时无人发现这长到异样的对视。
冬深听不下去笑声,在冬渐鸿的指挥下一一问候过每一个人,包括简从津,他叫他“简先生”,声音小到几不可闻,但也能听得清嗓子难受的哑。
问候完毕,冬深轻轻闭了一下眼,然后睁开,仍然看着简从津的眼睛,用稍稍大一些的声音突兀道:“爸爸,我想回去了。”
他从来没叫过冬渐鸿叠字的”爸爸”,冬渐鸿大概也有惊喜,慌忙对在场各位解释冬深前些天得了重感冒,身体不适,声音也还没有恢复,又替冬深道歉,说他不懂礼节,之后回家肯定多加管教。
简从津忽然插话道:“嗓子疼?”
冬渐鸿大概没料到他会搭话,应了,又重复说是因为感冒,哑了,说话不方便。
简从津仍然看着冬深,发话道:“那就回去。”
冬深没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王若寅家的花园太大,他绕到前面的建筑,贴着墙角往外走。
他在转角处被人捉到。那个人用强硬的手段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硬生生转回来,说的话却不痛不痒。
“嗓子怎么还疼?”
“你不仅嘴巴很坏,连骗人的话都说得很好。”冬深说,“你别跟着我了。”
“我骗你什么了?”简从津俯视他,拽着他不让动,“上次你问我喜不喜欢曼城,我回答你之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你现在再问,我还是这样回答。”
“我没说那些,你总是这样,装糊涂。我希望你不要再诡辩了。”冬深心平气和道, “我送你法典碎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冬深说,“你觉得我很傻,很好骗,你看出我不开心,带我去打枪,给我买花毛茛,送我回家,都是随手做的事情。你觉得我没办法招架的样子很好笑吗。”
简从津皱起眉。
冬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爸爸,你叫什么啊?”
简从津说不出话了。他身后的宴会灯火通明,主角却直直站在黑暗里,对一个无足轻重的无业游民沉默,尾巴低垂,像一条想不出办法的狼狗。
过了一会儿,冬深没再有耐心了。他怕难过马上从眼眶里溢出,于是试图甩开简从津的手,但没什么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