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你跟他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
“我没事问这些干什么?”
“你上次唱歌演出就是跟他一块儿的?”
“嗯。”
“那都是不务正业的杂事,你以后少掺和。现在你也不用打比赛了,就好好学习吧。你们班主任上次可是亲自来看你,都指望你考个好大学呢。还有啊,这回期末考试你得认真准备,这学期这么多事情,又是演出又是比赛的,还住了这么久的院,功课落下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雷铭,你听我说话了吗?”
“……嗯。”
“那个叫杨子夏的,你以后少跟他来往。成绩不好还玩什么乐队,也不知道他家长怎么想的。”
“你别说了。”
“我怎么还不能说了?我这是为你好,你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可别掉以轻心,要从现在开始就为以后考虑。何老师帮你联系了个退休的特级教师,下学期她开课教数学,你去那里上课。”
雷铭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病房门外,杨子夏后退一步,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一颗石子躺在路的中间。
杨子夏将它一脚踢开。他一时间不习惯没戴耳机的感觉。
公交车还没有来,一辆辆车从马路中间呼啸而过,噪声真实而浑浊。
街灯的暗光穿过槐树的叶丛,落下影子。一阵秋风吹过,树影飒飒摇摆。
杨子夏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跺了跺双脚。
天气好像一点点冷起来了,明天要多穿件衣服。
要不要跟雷铭说一下?算了,他妈妈会照顾好他的。
公交来了,座位很空。杨子夏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的树荫唰唰掠过,车窗上映出他的倒影。他脑海里都是雷铭的影子,他的声音和笑容,还有痛苦时紧抿的嘴唇。杨子夏看着自己的倒影,像在看另一个人——半隐于黑暗中的,行将消失的某个人。
我总有一天也会消失的,杨子夏模糊地想,彻底地从雷铭的生活中消失。他跟我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有目标,知道为什么而努力,又品学兼优,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而我呢?只是一直在随波逐流,让外界的环境推着走罢了。
也许,在真正的离别到来前,我应该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这样等到最后要说再见时,也不会有谁过于痛苦。
杨子夏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母亲喊他吃饭,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
他把脑袋枕在臂弯间,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时间线,从8月到10月,起初是一些天空和夕阳的照片。再往后,有一张是在医院拍摄的,照的是杨旗的背影,那天杨子夏被章鑫打了,杨旗带他去医院检查。随后是一些在琴行拍的照片:朝镜头摆手的梁放,打鼓打到满头是汗的斐扬,那会儿他们在为蜉蝣乐队的演出而努力。
杨子夏向右滑动的手指慢了下来。下一张是他和雷铭在南湖公园拍摄的,背景是澄澈的天空。雷铭的眼睛被渔夫帽的帽檐遮住了,但嘴角向上翘,杨子夏则笑得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