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咱们后院有不少存货呢,听说城外还有酒窖。”
“老窖酒那么贵,你要我拿去填新酒的单子?”她说完回头一看,见沈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怂货和自己爱人长着同一张脸,“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看我如何收拾那些卖粮食的老古板。”
沈濯一句“三思”还没喊出声,陈君诺已经风风火火走了。
他在这待着肯定是待不住,但他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就算赔钱也是他二哥喝西北风。于是沈濯把屋里的无聊画报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之后,终于决定翘班。
回家这些天,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故乡的变化。路上安装了电线杆和路灯,药店、影厅、服装店的门口贴满了丰满女人的海报,远看长得都一样,近看长得也一样,脸小胸大。护城河边上的栏杆刷成了耐脏的黑色,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比早年的石墩子好出百八十倍。
泺城大学就在公司附近,走过两条花花绿绿的街道就能看见简朴的校门。大学里面的花园有三两个画风景的美术生,操场上还有肆意奔跑的年轻人,以及聚在一起讨论时事的进步学生。
沈濯本来想溜达一圈绕到后门去尝尝新开的意大利餐馆,可谁知竟然在林荫小道上遇见了齐修远。后者一身黑色长衫,手中拿着他那个快要磨破边的公文包,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起走着。
鬼使神差地,沈濯一路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他看到齐修远和老人道别,然后转身。
“你,”齐修远定睛片刻,揉了揉鼻梁,走近说道,“沈先生怎么有空来学校?”
“路过而已,”沈濯穿着他二哥斯文败类的假面具,自然要由内而外散发着虚伪的正经,挺直了身板扶正了眼镜,微微抬起下巴颏,“我在附近有一家公司。齐教授不是在香港教书,怎么会来泺城大学?”
齐修远微微一笑,说道:“我吗?刚刚遇到了当年在法国时的恩师,他说泺城医学院有一个空缺的正教授职位,安排吃住,工资虽然不及香港,但是有更多机会带学生。我正在想,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濯的瞳孔微缩,他不动声色咽了下口水,第一反应是想让他推掉。北方这么乱,东三省丢完了谁知道下一个是哪里,香港虽然鱼龙混杂,但至少日本不会这么快染指。
更何况,如果他留下来,沈濯回香港就没有意义了,这意味着等一切结束,沈濯也必须留在泺城,面对他凶悍的父亲和讨厌的继母,还有可能要负责给调皮丫头沈灵开家长会——拒绝,一定要拒绝。
“泺城是个不错的城市,”齐修远忽然开口,他望向周围的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忍不住露出笑意,“而且这里的环境很适合我的新课题,关于沿河居民生活习惯和传染病的研究。”
沈濯轻咳一声,说道:“我们这个地方,教育资金一向很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