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沈濯要过的第一关。陈君诺瞒了三天,说沈桀外出谈生意,在这么下去老人家怕是要起疑。沈家人多眼杂,仆人、司机来来往往,无论是怀疑还是知道实情,很快就会传到东昇帮副帮主的耳朵里,他们的功夫等于白费。
所以沈濯要以哥哥的身份回到作别七年的故里,回到他长大的祖宅,告诉他们沈桀活得好好的。
道路尽头的别克轿车里,沈濯最后一次整理身上的西装,系到最顶端的风纪扣勒住脖子喘不过气,也不知沈桀是如何忍受这种拘束的。他心里默念,自律,自律,接着露出一个自认为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望向陈君诺。
“差不多了。”陈君诺递给他一副有些掉漆的金丝圆框眼镜,没有任何度数。
沈濯戴上去,刚刚好架在鼻梁上。他忽然心里一酸,沈桀究竟是为何被人推入黄河的,他是否还活着。沈濯自己都如此惆怅,更何况与哥哥情投意合、朝夕相处的未婚妻——陈君诺的冷静,到底是因为她身经百战,还是她只把哥哥当做夺权的傀儡?
不过这些都不是沈濯需要担心的,他只希望陈君诺手下的人能尽快把沈桀从黄河里捞上来。
他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伸出手臂。陈君诺挽住他下了车,一同走到沈家门前扣响门环。不多时,老仆开了门,沈濯认得出来,这是母亲陪嫁的奶娘,母亲走后,她便留了下来。
“冯姨。”沈濯轻声唤了句,他发现冯姨这些年头发几乎是花白,两个眼睛有严重的白内障,听声音也不真切。
物是人非。
房屋还是当年的布局,只不过刷了新的油漆,青石板上也长满了岁月留下的青苔。一进门的泉眼咕噜咕噜冒着水,石头围起来的池塘里养的金鱼不知道换了几番,现在只剩下两条。
后院传来的烟火气中夹杂着炸鱼的香气,沈濯却记不清这味道是否熟悉。走过的年轻司机是完全生疏的面孔,穿着廉价西装匆匆而过,倒是浇花的下人还是当年的小秦,现在怕是要叫老秦。
沈濯还没感叹完,忽然见内院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马尾辫,身上是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半袖旗袍。沈濯望了一眼陈君诺,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说道:“啊,思然,今天怎么没上学?”
沈灵是沈牧威续弦妻子为他生的女儿,沈濯离家的时候她还在未过门媳妇的肚子里。小姑娘还没够二十岁,但是沈牧威怕自己等不到,便早早给她取了字,当做小名来唤。
“哥哥,”沈灵跑跳着过来,抓住沈濯的胳膊就要他抱,“君诺姐姐什么时候嫁给你啊?”
3.家宴
沈濯哪里会抱孩子,手忙脚乱想把她举起来,好在陈君诺看出他的窘迫,及时制止:“你哥哥刚坐火车从上海回来,累得很,哪有力气抱你呢。你要是乖,今晚我带你去看皮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