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夜走过去捡起了手电筒，再走到顾云昉身边蹲下来，顾云昉这才看到他脸上的伤，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不记得汪夜是怎么受伤的。

明明一秒钟之前，汪夜还不是长这个样子。

顾云昉：“你的脸......”

“没事。”汪夜稍微侧了侧身，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顾云昉的视线，急性痛觉原先占据了他整个大脑的前额叶，现在正逐渐转变成更磨人的慢性疼痛。

他尽量控制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吓人。

顾云昉怔忪着说道：“你赶紧走吧，再不走，你会被叶琅打死的。”

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就是叶琅这个事实，汪夜拉住他的手，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边说道：“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

顾云昉心里串联起之前很多的旧事，他反问道：“你不恨我吗？”

如果没有叶琅，那么一直以来追杀汪夜的人就是他自己，杀了汪夜亲人的也是他，杀掉他所爱之人的也是他。

顾云昉不明白，汪夜难道不应该恨自己吗？

汪夜望着顾云昉，仿佛要望进他心里，看穿他们十年间种种，他爱的是顾云昉，亲人是顾云昉，杀他救他都是同一人。

汪夜说道：“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但你要原谅你自己。”

顾云昉没有看他，问道：“我该怎么办？”

汪夜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他连大学都没读，更遑论这种需要高精尖理论和大量临床经验支持的疑难杂症。他的脸上有冷汗和血，肺部在剧烈地反复扩张，以保证有足够的氧气供给到脑部。

短暂的沉默中，顾云昉比他先想到了，说道：“你杀了我吧。”

汪夜没反应过来，说话磕磕巴巴地，说道：“什，什么？”

顾云昉的母亲得的就是偏执性精神分裂，有生之年总是一脑袋的幻听和幻觉，你和她说“早安”，她的大脑能给你理解成“谋杀”，你问她“吃了吗”，图像传递到她的神经中枢会变成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恐怖片段。

顾云昉是见过他母亲一辈子精神紧绷，如丧考妣的样子的。

到了最后，她偷了医院里的电锯，想要锯开自己的脑袋，因为总有个声音在她脑袋里说话。

他不想也变成那样。

汪夜意识到顾云昉说的是真心话，并非是一时冲动吓吓他而已。

地下室外面突然一阵嘈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云昉告诉汪夜叶琅加强了顾宅的安保系统，闹到现在肯定保安已经发现了某些异常。

他们找到这里，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说话间，一帮人已经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电棍和手电筒，看到汪夜和顾云昉两个人衣衫不整，眼神犹疑不定。

顾云昉和汪夜都没有说话。

最后这眼神落到顾云昉头上，带头的人试探性地问道：“谢.....先生？”

原来他们都知道，顾云昉在心里冷笑，也对，这场大龙凤如果没有默契的观众配合，戏台上的人怎么可能将这剧目演完呢？

他冷漠地半垂着眼睑，像是连愤怒这种情绪都是平白浪费力气，疲惫地说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