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陈恩一眼,慢吞吞地说道:“我在他家里住了七年,这七年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能够清醒的日子。我的那个朋友……为了我做了很多,他努力想让我变得更加适应这个世界,虽然笨拙了一些……但是他让我知道好歹还有那么一个人期待着我继续活下去……我想回应他的期待,我以为我能回应他的期待……直到后来——后来,我在精神病院里住了三年。”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三年。”
“直到现在我也不大记得清发生了些什么,在那三年里我能够清醒的日子屈指可数。”
“我就像个瞎子一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活着没有,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我的那个朋友。”
“他来救我了。”
“我在精神病院里喊了那么多次的救命,终于喊来了他。”
“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我觉得我又有救了,我又可以继续活下去了——但是在他带我离开的路上,我们遇上了泥石流。”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活下去……老天不想让我活下去,所以一直想带我走。”
“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带走他呢?”
“我死就死了,他因为重伤在生死边缘徘徊着,他的父亲为了让他活下来,给了他一半除灵师的传承。”
“他活下来了。”
“但是他开始执拗地认为是他害死了我,是他杀死了我——多傻的朋友,明明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没有精神病,他也不会到那里去找我,也就不会遇到那场该死的泥石流,也就不会……在二十岁成了半个除灵师。”
“所以他——既害怕再一次杀死已经死去的我,又想要,与已经死去的我一同死去。”
“他大概是想向我赎罪。”
“我的这个朋友已经因为我失去太多东西了。”我把语气放得很轻,态度也尽量彬彬有礼,“我不想……也不能,再让他跟着我一起去死,更不想他因为这个除灵师拥有更多惨痛的经历,所以陈叔叔,如果您知道些什么内幕消息,希望您可以告诉我。否则——”
我笑了起来。
因为突然觉得,我这个样子跟我的那个朋友似乎挺像的。
“我可能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让叔叔您愿意告诉我。”
我很少威胁别人。
主要是因为我的威胁从来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比如威胁那些因为欺负一个沉默内向的精神病而感到快意的同学,他们只会欺负得更来劲儿。
不过现在好歹我也不做人了,多多少少也该比我是人的时候有点儿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