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的本意是留在那里的,然而我却在他长久地凝视过后,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算了,也没所谓。
我尝试着跟他说话。我问:“你认识我吗?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啊?”
他却不回答我,自顾自地向前赶路。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或者要带我去哪里。但我发现路人的行人却行色诡谲,木讷着脸色的他们,似流水线上的成品木偶,一个接着一个涌入浩浩荡荡与熙熙攘攘。
我又向他们搭话。可他们就如同……七月半?……一样,不回答我,不理会我,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感觉仿佛被世界抛弃。
这让我忽然觉得慌乱起来。
“行了。”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别犯傻了,你已经死了。”
死了?
谁?
我吗?
我死了?
我愣然地瞧着他的背影。黑黑的,现在看起来有点儿吓人了。
他忽然停住了,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转身,是冷冰冰的语气:“你已经死了。你就是一个鬼魂而已,而且,你是被最亲密的人杀死的,因此你痛恨着这个世界。你想要向杀死你的人复仇,但是却没有把握好那个度,变成了一只恶鬼。”
我听得发愣,难以置信地伸出双手,却发现的确是透明的色彩。
我死了?
“那……那你呢?”我不甘心地询问着,难以相信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事实。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脑子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也许连脑子也没有。
“我也是一只恶鬼。”他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吗?我看着他,困惑的同时却忍不住去信任他。
有谁也这样跟我说过。他也告诉过我:“要相信你的朋友。”
那就相信吧。
“那沈乔是谁?”我换了话题。总觉得会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吗?
“沈乔,”他顿了顿,红色的眼睛变作两条弯弯的线,“沈乔就是那个害死你的人……你忘了吗?你在七天……或者八天之前,曾经因为他而崩溃过,你暴走了,但之后却因为未知的原因徘徊在那个地方。你瞧,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再过不了两天,你就会被那片土地同化了。”
啊……是这种重要吗?
我糊里糊涂地听着,看着那一张辨析度颇高的脸,心里没来由地突然惧怕了起来。
“快逃。”
我骤然撤后了半步,霎时又停顿了下来。谁在说话?谁在让我快逃?我愣住了,看起来应该像是被美杜莎凝固住的希腊士兵。
他像是看出了我的警惕,嗓音忽而变得柔软,似甜腻的杏仁巧克力:“别想那么多了……我们是朋友,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顿了一下,他回转身去,声音从前方飘来,“你只要再去看看沈乔,你就会明白,我说的都是事实了。”
我该相信他吗?我不确定,总觉得耳边有细碎的人语声,像是从遥远的境地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蜗里响起。
他不断对我说:“快逃……不要听他说话……快逃……”
惶急的语气。
然而——
“要相信你的朋友。”
我牢记着的这句话,却将那个细碎的声音,一股脑儿地压制住了。
要相信朋友。
我依旧跟在七月半——这个名字可真奇怪——身后,停止了向路人搭话的行为,安静地思考着我所疑惑着的一切。
我是阿程。没错。这就是我的名字,阿程,是某个人给我的名字。我已经死掉了,尽管我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死过一次后,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我记不得我为何死去。我记不得面前的人是否是我的朋友。我记不得是不是真的是那个沈乔害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