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等谢宝瓒有什么反应,那姑娘就从狗洞里钻了进去。
谢宝瓒和延庆面面相觑,都有点犹豫,是跟着钻进去还是走正门?进城要收一文钱,关键是他们还没有路引。一是延庆从来没有出过南疆,二是谢宝瓒走到哪里,都招摇过市,什么时候还需要路引这玩意儿?
那姑娘钻过去后,很快又回来了,她本来就灰头土脸,钻了一次狗洞也看不出和没钻有什么区别,看到这一点,谢宝瓒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那姑娘把她一扯,她也就顺势跟了进去,狗洞还不小,她一抬头,看到眼前一双白底黑靴,顿时觉得不妥,赶紧身子一抻开,脚一蹬,正要爬起来,那人一脚就朝她面门踢了过来,谢宝瓒双手撑地,脚在城墙上交替一踩,便避开了,待她落地,吃了一惊,嘴巴张了张,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乌丫,你做什么?又去钻狗洞了?”
一个生得极好看的妇人轻拎着乌丫的耳朵,将她提起来,乌丫似乎很喜欢这一举动,她咧着嘴笑着,指着谢宝瓒,“姐姐有好吃的,有好吃的。”她说完,朝那妇人拦腰抱去。
那妇人也不避开,一身雪白的裙子,当下就被染出了一个人形的图案,妇人苦笑不得要推开她,乌丫抱住不放,“娘娘,娘娘!”
谢宝瓒也不说话,只朝那双白底黑靴的主人行了个礼,便杵在一边。
此时,延庆终于爬进来了,回身又爬出去,将他的篓子拉了进来。乌丫过来讨要笋子吃,延庆将最后一个笋子递给她,乌丫又跟啃萝卜一样啃了一口。
妇人有一双令人看着熟悉的眼睛,灵慧通透,看出谢宝瓒和谢子易之间诡异的氛围,她也没有点破,只笑道,“多谢你们给乌丫吃的,既然是乌丫的朋友,寒舍就在不远处,请过来喝一杯茶!”
谢宝瓒犹豫了一下,谢子易朝她瞅了一眼,“连声叔祖都不肯喊了吗?”
“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叔祖。”谢宝瓒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跟了上去。很多事,就是隔着一张纸的距离,有这张纸还能自欺欺人一下,一旦纸被戳破,甭管别人怎么想,自己这关就过不了了。
从城中穿过时,恰好衙门的来贴告示,前面围了很多人,谢宝瓒听人议论道,“陛下要从咱们这里经过,天爷啊,先帝爷多少年都不知道还有咱们这里这座城,陛下一登极就到咱们这里来,咱们这地儿是要时来运转了啊!”
“我听县太爷第三房小妾的弟弟的侄儿的媳妇说,陛下南巡是为了找皇后娘娘。”
“胡说,陛下都没有封皇后呢。”
“谁说没有?陛下没登极前不是和谢家的姑娘定过亲的吗?还是先帝爷做的媒呢。”
谢宝瓒听这一耳朵,有点熟悉。那被乌丫唤作娘娘的妇人扭过头来看了谢宝瓒一眼,“当今皇帝的年号为佑宝,姑娘,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谢宝瓒总不能问一声“当今皇帝的名讳是什么”,这是犯大忌的事,她笑了笑,“我们是从南疆出来的,对中原不熟悉。”
谢子易瞥了谢宝瓒一眼,“听说明宪郡主失踪了,可能丢在了南疆,姑娘从南疆来,有没有瞧见?哦,对了,当今皇帝姓萧,先帝爷曾经给明宪郡主和当今皇上赐过婚。”
谢宝瓒恍若隔世,她抬眼朝那告示看去,恰好瞧见了“佑宝元年”的字样,“佑宝”,谢宝瓒的唇瓣哆嗦了一下,“自是看过的。”
她死过一次的人了,原应该把生死勘破,她也原打算这么做了,可是在看到谢子易的一瞬间,心里还是不受控地被仇恨注满,哪怕她已经猜出了这妇人的身份,也依然想自欺欺人。
但,看到“佑宝”二字,她想起了萧凌辰,自然也会想到,他听到她的死讯后,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会不会难过,会有多难过?
谢宝瓒突然想起,她还不知道萧凌辰对她用情究竟有多深?从前没有想过,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用想这个问题了。
皇后?谢宝瓒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鼻子一酸,眼眶一热,竟然想落泪。
“谢阁主,我只想问一件事,护龙凤的命格,是您让苍雪老和尚算出来的吧?是为什么?”
“宝儿,我以为你足够聪明,应当明白一件事,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事,也没有绝对的坏事。你说天底下的父母爱自己的子女,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爱的话,又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延庆被绕晕了,挠着头,看看谢宝瓒又看看这个瞧着跟神仙一样的男子,广袖襦衫,形象雅致,不明白地问,“你们认识吗?”
“认识,我宁愿从没认识过。”谢宝瓒挑衅地朝谢子易看去,笑道,“说起来,谢阁主也是我的师傅,只不过,我们隔了辈分,以前一直叔祖叔祖地叫。谢阁主一向很会体谅人,也请体谅一下我,我生身母亲是如何死的?若那天,不是我生身母亲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死的就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