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惠适才一笑,没事儿人似的在她对面坐下来,只叫小公主愈发气得咬牙,恰宫人来问他吃什么茶,便把棋盘一推,发脾气道:什么吃什么茶!我宫里没有茶给他吃。
合惠也不理她,但吩咐丫头:泡一点小龙团过来,我上回吃着甚好,可巧玛法得的一点,尽给她送来了。
那宫人名唤玉致,为人最是周到细致不过,打喜儿还在养心殿时就在她身边近身伺候,待挪到永寿宫以后更是总理了大大小小的事务,比她奶嬷嬷与喜儿还亲厚两分,因也不怕她的公主架子,笑应个是就去了,临走还瞧了眼小公主道: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一回来就百无聊赖的,我们问什么也不说,可要劳烦六爷好好开导开导了。
合惠转头看喜儿,待玉致去了才收拾着棋盘温声问她:可是怎么了?同我说说?
哥哥我有点不开心。小公主托着小脸,抿抿唇叹了口气,打眼一望外间,只叫宫人们都退到殿门外头才低头摆弄着衣角道:今儿去如意家里玩儿,她们家太太招呼我们,如意一直粘着她太太撒娇,我瞧着心里就好不是滋味儿。
合惠伸手越过小几抚了抚她的发顶,你是想娘亲了么?
喜儿托腮点了点头,我上回写信问,娘亲说她要到三月里才能回来,还有整整两个月她又小小叹了口气,十分郁卒,阿玛从前跟我说,娘亲在女院授课十分辛苦,我不能叫她担心,我要是想娘亲了他就陪我。可是他天天在忙,上回娘亲回来,还跟我说阿玛日理万机,我长大了,不能老像小时候一样总叫他操心,我要是有事就写信给她。哥哥她拧了拧眉,很是为难,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把我忘了么?合惠含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日后有事就同我说。我告诉你,你每天找点乐子,两个月晃眼就过去了。
小公主幽幽叹息:可是我现在不开心,不想找乐子。
合惠笑了笑,只低头把棋子摆了,招呼她道:来,我瞧瞧你长本事没有。
小公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你是忘了除夕晚上才被我杀的片甲不留么?
那是让你。合惠十分不留面子,你来,我让你三次骰子。你要是赢了我,等到了中元节我求了二哥带你去逛庙会。
小公主向是好胜心切,听他这么一说哪还了得,立刻就精神一震与他打起了双陆,先还堵着一口气要给他几分颜色,后头就耍赖带了灵犀一起,再后头索性要推了棋盘重来,合惠陪着她,直玩到了宫门将要下钥才起来,瞧她坐在那里看着棋盘嘴巴鼓得气球一样,便掸了掸衣裳道:你好好学他瞧了眼她身边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算你们两个,十五前要赢了我,这话就还算数,若不然等到二月二也行。
把个小公主气得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只把手里的引枕照着他脑门儿扔过去,闹道:容锳你是骗子,我要告诉阿玛,告诉玛法和达玛法
六阿哥浑不在意的伸手一挡,将那枕头接住搁在了炕上,方要出门,就见一个玉致迎进来,一福身道:才灵犀姑娘家的老太太打发人过来问公主这里可是还有什么吩咐,老太太还在西华门等着她出宫。
合惠侧身一让,不觉往后一看,却见那一晚上无声默默波澜不惊的小姑娘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讷讷道:我忘了老太太一早递话儿叫我一同出宫了随后惶惶站起来与喜儿告辞。
合惠心里好笑,又觉得自己不磊落,但把眼皮一敛,先一步出了门。不过他脚程慢,还没过照壁灵犀就带着丫头赶了上来,因见他在前头,又急着走又碍于招呼,遂拧着眉顿住了步子,又丫头扯着她衣裳催,适才几步跟上合惠,告了句失礼匆匆去了。
不料方出永寿宫,就听后头人唤了一句你等等,灵犀提着裙子顿步回头,只见琉璃宫灯昏昏暗影之下,身形修长而眉眼清冷的少年双手虚拢,长揖到地,方才,多谢你配合。
她眼中忽的飞起一丝神采,嘴角几不可查的染上一丝笑意,而后纳福还礼,带着丫头辞去了。
合惠眼睫一压,方要提步,就见几步开外五阿哥容铖正看戏似的打量这边儿,见他看来,便脑袋一歪,吊儿郎当的与身边几个少年嬉笑道:你们瞧,也不知哪个生得贱胚子,就叫他跟着敏娘娘也脱不了劣根性,毛还没长齐就会勾搭小姑娘了,哟,那是谁家的姑娘?
几个少年一哄而笑,有说不认识的,有说定也不是好人家的,合惠一瞬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