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大眼睛,燕肇祯复对上他坚定不移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少年的眸子,望见那个堪比日月的人。
他追逐权利一辈子,一无所获,博得空山空水。
他对她的悄然动心,他对她的惊鸿难抑,被他无情地扼杀、掩埋。
他想起燕王府内,被他藏着掖着的那张佟杉姗的画像,那缥缈如云的香衣鬓影,如鲠在喉。
嘲笑白盏辛,他实则最没有资格。
他竟然在嫉妒那个曾经一无所有,无人关爱的小小太子。白盏辛所有的野心,均倾注在一个佟陆陆身上,他从未得到过爱,却拼命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
一个从未被任何感情灌注的种子,竟能努力长出素萼。
“你走吧……别再来了。”燕肇祯紧咬牙关,朝昭云挥挥手。
他才是最不会,也不敢爱的那个。
昭云欲言又止,他望向牢房门口,起身,于门边顿了顿。
紧接着,又传来一簇碎碎的脚步声,踟蹰,靠近,小心翼翼地试探。
燕肇祯正要发飙,映入眼帘的,确是满脸泪痕的佟钟儿。
啊,是了,他还有个被他囚着的“契约妻”。
“准备好和离书吧,我放了你。”他别过头,冷漠道。
佟钟儿蹲坐在一侧,抬起胳膊擦擦泪,将食盒打开,里面剩有几盘菜。
“还有挽回的余地么?”她抽抽噎噎问。
燕肇祯不屑嗤笑:“怎么,就这么放不下燕王妃的身份么?”
“肇祯……”鼻子哽住,佟钟儿紧攥裙子,泪啪嗒啪嗒滴在稻草上,“我……我们……我们的孩子要怎么办?”
爱与不爱,只是一念之差。
他茫然转过头,却见她抽噎着,喘不过气般,手轻抚上小腹,爬伏在他身侧,眼泪洇湿了他的囚服:“肇祯……我们只有你了……”
他真的错了。
一手好牌,输得彻彻底底。
钟儿……钟儿啊。
我就是个无耻之徒啊……我那样蛮横地侮辱你……
抱歉,抱歉。
我许你的一生荣华,给不了你了。
真不该,随便承诺……你也不该,轻信我啊……
双手捂住脸,他不敢看她,更不敢碰她。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钟儿,别让孩子……姓燕……”
天牢外的天,曙光亮烈刺眼,烫得人面疼。昭云打点了狱卒许多银子,请他多给牢内女子一点时间。
蒸蒸的暑气中,他望见不远处大树下,一个清丽的女子,蔚若云霞。
她身影依稀,纤纤细手举着伞,清凌凌的眼望向天牢门外,静静候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