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知道她的意思,缓缓摇头道:“兵痞那是人民内部矛盾,现在扫黑,那就不简简单单地是内部矛盾了。”
古可人又躺了下去,似乎真把李云道的肩膀当成自己的枕头了:“阶级矛盾更简单啊,直接给他们专政了。”这女人的杀气似乎比李云道还重,提起杀人根本就没当回事,这让李云道觉得,似乎她们老古家都是清一色这样的货色,当年他们家无论是上朝鲜战场还是打自卫反击战,都有过族兄弟间攒人头比赛的骇人听闻的事迹,事情还一度被心怀拨测的有心人传到老首长耳里,却被老首长一句“你不杀敌、难道等敌人用飞机大炮来轰俺们”就给搪塞过去了。如今这位古家最小的也是唯一的血脉似乎也继承了老古家对敌人像秋风扫落风般残酷的家训,李云道甚至庆幸这个女人只是钻到钱眼里了,而不是对杀人如麻这种事情上了瘾。
李云道撇撇嘴:“说得简单,这是和平年代,想专政人家,还得有理有据的,没那么简单。不过各市公安局一定有很多沉积未决的案子,也是时候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了。”刀子如何砍才能一刀致命,其实李云道心中早有计较,只是想到下山时大师父说的那句“杀人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怕就怕杀人成瘾”,这几年自己却发现,却是对生命敬畏,死在自己手中的魑魅魍魉就越多,以至于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堕入了嗜血嗜人命的魔道。
古可人将脑袋转了转,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道:“李云道,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杀了太多人的李云道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何以见得?”
古可人看着夜空,很认真地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像你这种把治下百姓放在首位的人了。你先别急着否认,伯伯们讨论把你调回江南的时候,我也在场!江南省公安厅副厅长、江宁市副市长、公安局长,那可能江州不是一个概念啊!”
李云道笑了笑:“我其实也挺想回江南的,尤其是姑苏,那里是我人生的第二个。只是,江北的事情,我不能这么放任不管了,至少也要等局势大好的情况下,我再激流勇退,否则,就算回了江南,我这辈子都会有一个心结在。江北的老百姓很善良,很淳朴,也很勤劳,他们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月朗星稀,秋日的夜空如同一张黑得发亮的幕布。徐徐夜风拂来,一扫秋老虎的余威。跟夏俊龙、俞旻楠碰过面,回到这处位于运河旁的小区,李云道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下的中央绿化景观的木椅上坐着看天空。从来江州的那日起就一直脚步匆匆,极少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周边的风景,就连自己入住的这个小区,每日也只是来去匆匆。此时沉浸其中,才发现宁若妙的眼光的确有独到之处——哪怕是在夜晚,身边的绿树鲜花在微弱的景观灯光下也一样层次分明。也许是因为靠近大运河的缘故,秋风会比市里其它地方更盛,在这种白天里秋老虎肆虐的日子里,竟然已经有了少许的寒意。
一缕幽香扑入鼻中,全身心投入黑夜怀抱的李云道没有睁眼,只是抽了抽鼻子,继续凝神想着自己的心思。可是幽香的主人却没好气地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过去点,没一点绅士风度!”
李云道无奈,只好挪出大半个身位,无奈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儿来晒月亮啊?你不知道在月亮下暴晒也会有黑色素沉淀的风险的?”
辈份上是长辈却没半点长辈样子的古可人大咧咧地斜靠在木椅上,很自然地把脑袋搁在李云道的肩头:“喂,你不是伤春感秋的性格啊,有什么烦心事,给你古姨说说。你两个老婆和小情人都不在,我这个当长辈的就委屈一下,好歹我也算是你小姨!”
李云道懒得起身把那散发着一股花香的脑袋搬开,任由这个自称是他小姨妈的女人借用自己的肩膀,望着那轮明月道:“这个世上,总有阳光和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你说在那些阴影里,都发生着些什么呢?”
古可人也痴痴看着那圆得迷人的月亮:“花好月圆呢!”
李云道又道:“登上月球的人说那上面没有嫦娥和玉兔的,可是万一嫦娥和玉兔都死了呢?”
古可人呢喃道:“你知不知道其实大羿跟后羿是两个不同的人!”
李云道对这种答非所问很无奈,这本就不是一个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思考的女人,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折腾出盘古资本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不过这世上也的确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有时候没有答案的问题也许才是真正值得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