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把这份懂事的烦恼埋藏在了心底,他忙着加班不敢告诉家里人,我要好好学习报答他。
这份烦恼终究没能埋住,那天我妈又跟我说她造孽,说她自己命苦,说自己生了我是因为上辈子杀了牛,说这些时她还在拜菩萨,我不知道她对着自己的信仰怎么说得出恶毒的话,觉得她只是缺少点快乐,于是我把爸爸偷偷加班的事情告诉了她,满心期待她能乐起来。
结果她转头给了我一巴掌,冲出去找我爸了。
之后发生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就记着邻居一个脑血栓傻了三年的老太太跟我说,你妈把人家麻将馆掀了。
接着我妈在家躺了三天,从早到晚,像是死了一般盯着天花板,如果说我爸的死是物质上的,那我妈的死就是意识上的,那段时间学校刚讲了马克思的基本理论,我看着我妈发乌的脸,觉得这一定是唯心主义死亡,当时的我惊讶于她不信仰马列主义。
不过她又活过来了,在我爸回来后的第二天,从那时起我爸终于肯送我上下学了,他会开车送我一段,让我自己在路口下车。
那时候大家的条件都不好,谁家能开得起车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我自然也想,所以那天进校门时我感觉自己脚步特别的稳健,这时我班主任来了,他叫住我说:
“你不要那么物质,同学们都在看着,以后停车离远点。”
我挺不理解,答了一句是我爸开车送我,他表情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瞎说什么呢,以前都是看一个老爷子推着自行车送你,他背书包,你走前头。”
我始终不知道他把谁错认成了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头是谁,那一刻起我明确了自己留给旁人的真实印象:古怪、不光鲜、自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