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猜到靳军的意思,毕竟自己还没毕业,就已经又拿奖又有票房,名气比拍了十几年戏的对方还大,换了是谁心里都得有落差。
“师弟,你别急,我不是客套,也不是故意找别扭。”靳军笑得很真诚。“行当里有老前辈说过一句话,导演学不好,才气最重要。我以前是不太服输的,总觉得勤能补拙,但是这几年,慢慢地心态好了,也越来越能理解这句话。”
“怎么说?”王奈杰咀嚼着其中的味道,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是2003届毕业的,那个时候做电影的公司不像现在这么多,电影市场也不好。老百姓都看盗版碟,没人愿意进电影院花钱,全国加起来最多三四千块屏幕,哪像现在,已经翻了快十倍都。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导演,特别我还不是拍商业片的,拉投资真叫一个难!”靳军回忆着自己刚入行时的情景。
十多年前的电影市场和行业,王奈杰还真不了解,前世今生都没关注过,听靳军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给他把酒杯添满,听得很认真。
“我不是北京本地人,每天租房子吃饭什么的,得生活啊!所以成天忙着给别的剧组或者电视台做编导、剪辑、摄像,反正只要能挣钱,什么都做。慢慢地,多少攒了点积蓄,这拍电影的念头,就在心里火烧火燎的,怎么都按不下去。”靳军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第104章 理想主义者(修)
“千方百计地,联系到一个加拿大回国的投资人,有点兴趣。然后我就开始做预算,先是说一百万,后来慢慢放低到七八十万,用了大概三四个月,把剧本写好,可能时间太久了吧,人家又没多少兴趣了。我还不死心,继续联系,最后找到一个上海的朋友,愿意投40万。实在没办法了,一咬牙,不拍胶片,拍高清的也行!最后拉起来一个剧组,临开拍前,那个朋友说投资了个店,钱不够了,只能先给十万。我不想再等了,自己找家里凑了十万,边拍边借……”
靳军说的还算是轻描淡写,但是王奈杰听着,都能想象到当时的艰难。
拍过戏的都清楚,开机就要钱,剧组要开支,演员要片酬,工作人员要工资,机器、灯光设备什么的就更别说了,都是按天算钱的。
“也不敢走远了,就在北河一个老镇子上拍,剧组一共二十来个人,有同学、朋友,也有外边找的,一共拍了30天。总共才30万不到的资金,实在给不出正常的劳务,就是一点辛苦,。我也不好意思严厉要求,这么点钱让人没日没夜干,说不出口。只能拼命赶进度,又没有管理经验,剧组里的人还闹矛盾,最后我发现不断地妥协,拍出来的东西已经越来越跌破心理底线,跟想象中的电影基本两码事了。”靳军叹了口气。
“我就跟剧组人说,算了,拍不下去了,他们都懵了。摄影师是电视台的,说他跟单位请假拍电影,领导还挺支持,不能就这么算了,起码得有个交待。其他人也劝我,都拍了一大半了,坚持坚持。我就硬着头皮继续拍完,那时候什么都不懂,送审、卖给电视频道都没想过,剪完才发现,确实拍得差,而且题材敏感、过不了审。”
“后来呢?”王奈杰听得入了神。
“后来又是千辛万苦,参加了圣丹斯独立电影节,还得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奖项。当时总觉得送展了,有希望海外发行,但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懂,英文也不好,根本不知道找谁,最后砸手里了。”靳军端起桌上酒杯一口闷了。“那部电影叫《秋末》,到现在也没有卖出去。拍完之后欠了一屁股债,周围人都不理解,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自己也觉得不是拍电影的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特别抑郁,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整晚整晚睡不着,一个人在街头溜达。”
他看着王奈杰:“其实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跟我一样,自己四处借钱,砸锅卖铁拍戏,然后慢慢还钱。所以我特别佩服你,能自己凑钱拍电影,还能拍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