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望着满月,轻声叹了口气,随后又摇摇头,眉头紧锁着,烦躁之火呼之欲出。他跟顾明衍之间像隔着一道鸿沟,无论他怎样娇纵那小子,得到的还是一双冷眼,所以很少去上竹苑。
半晌,他站久了的双腿已僵,慢慢挪动步子走进上竹苑。院里左边桃花,右边竹林,石滋成宽路镶在中间,干净又直接地通向屋门口。
阿礼正坐在台阶前拄着头沉思,他主子一天看那桃树三百次,平时断根树枝都很是心疼,这次被人撸了一整枝花,竟然没有发火,很平静地听完中间曲折,便把自己关进了屋中,直到现在连晚膳都未食用。
他看到眼前的黑靴,抬头,是顾王爷,王爷很久不来一趟,大晚上的竟然来了,他当下便行礼:“王爷,您怎么来了?世子他在屋中。”
顾青鸿嗯了一声,推了推紧闭的房门,门未开,便倒退几步,一脚踢开了门板,哗啦一声,木头的碎片到处乱飞。
他低低骂了声:“什么破门,一脚就能碎成这样?”阿礼心疼地哎哟了几声,父子两人动作真是如出一辙,总愿意踹门,他都没有脸再去店铺请人装门了,每次那老板看他跟看什么似的。
顾青鸿走进屋中,有些昏暗,只有一盏烛火,在书桌上放着,光影摇曳,映着顾明衍的半张侧脸,他垂着眼,刚才还挺拔着的脊背斜斜靠到椅背上,手指骨骼分明,轻轻抄着落在宣纸上的碎木屑。
随后掩住手背上木块划出的血痕,手心朝上,转动着毛笔,墨滴甩了顾青鸿一身。从头至尾都不曾瞧他一眼。
顾青鸿急忙闪身,还是被溅到了墨滴,他微微伸了伸脖子,看到宣纸上的字,呵!百家姓!
这小子,是在闹脾气呢!顾明衍七岁那年,不好好写字,把书文撕了个稀巴烂,被他知道后挨了一顿狠揍,小子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边嗷着嗓子边在纸上乱画。
当初他以为乱画只是随便画而已,细细看才认出那狗爬的字体是百家姓,现在写的字倒是比幼时变强了不少,一眼就能看出是百家姓,字体强劲有气势,就是缺了点美感。
顾青鸿不自在地扭了扭头,见儿子未有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这几年下来,顾明衍闹脾气或者发火的时候都是踹门提刀的那种,很是暴力,他还以为小子脾气是真的暴躁呢,没想到真正生气的时候还是如幼时那般,把自己关进屋里,使劲写百家姓。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有脾气就得发出来,老憋着对身体不太好”
顾明衍手背的伤口渗出血珠,他蹭到宣纸上,一道红痕就映在了上面,烛光中并不鲜艳,他仍是用衣袖遮住,听到顾青鸿说话,抬眼,冷冷地倪了他一眼,又垂眸。
这一眼看的顾青鸿很是愧疚,他觉得身为小子的父亲,一个劲儿地护着宠妃的侄女儿,是有蝎心,对小子来说好像不太公平,又道:“要不,你翻个墙头去踹一脚人家的门,解解气算了,我看那丫头身娇体弱,挨不了你的拳头”
“说完了吗?我要睡了。”顾明衍打断他的话,忽的吹灭了蜡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