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轰隆作响。
江北斜倚在床头,半合着嘴,本就瘦削的双颊更加凹陷了进去, 眼睛再也不亮了,成了两只空洞的大窟窿。他咬着手指甲, 浑身哆哆嗦嗦地在发抖, 整个身子唯有右手尚存了点力气,死死捏住了那只苹果手机。
“好好的人,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他母亲跺着脚喊,眼睛里又湿了。
“哭丧什么!”他父亲皱眉吼过去。
“啊——”女人哭得更大声了,棉鞋底蹭着地板,跑过去抽打江北, “扫把星!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他父亲还在抽烟,微微一瞥,眼角耸拉得更厉害了。
打够了,女人停下来哭喘着气,江北的脸被抓出了两道指甲印,就印在那张青灰色的脸上,十分难看。
两天里,他的眼皮子没阖过一刻,胃里也是空的,身体终于熬垮了,像根木头桩子,“哄咚”一下子栽倒在了床上。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过来的时候,他妈妈就在床边坐着,身上穿的是一件驼色高领毛衣,那是江北前年给她买的。
熟悉的颜色把他拉回来了现实世界,江北盯着那片驼色看,嗫嚅着喊了声“妈”。
声音很低很低,从口腔里颤悠悠地飘出来了,像个垂暮的老人,呼出一口气仿佛需要好大的力气。
江母强撑坚强,摸了摸儿子的满头卷,应道:“饿了吧,厨房里煮了点粥,妈妈去给你盛一碗。”
江北对自己的妈妈点点头,干裂惨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之后连着三天,江母一直陪儿子住在出租屋里,买菜做饭什么的,总要把他拉在身边看着,一刻也不敢离开,就怕儿子想不开做了傻事。
那只手机被江北捏在手里,睡觉捏着,吃饭也要用左手捏着,已经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