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穿过沉静高耸的博古架,拂走上头细细的落灰,也撩动少女鬓边细碎的头发。

谢珽抬手帮她捋在耳后。

阿嫣也未闪避,只笑吟吟道:“方才说有事要我做,莫非就是为这个?”

谢珽颔首,“泥胎已经阴干,也涂了底粉,就差彩绘了。”

阿嫣立时会意。

彩绘这事说难不难,若想绘得好看些,却也绝非易事。

揖峰轩里的泥塑九成是谢珽搜罗来的,有奇巧淫技、绘画繁丽的名家珍品,也有不起眼小作坊里捏的,或奇趣或古朴,各有可看之处。剩下那一成,多半出自谢珽的手笔,有手生时捏出的奇形怪状,也有熟练的奇趣泥作,多半都只是并未绘染的泥胎。

桌上的那些彩漆想必也积年未用。

阿嫣不由笑了笑道:“殿下身负奇才,彩绘又不难,何不随手一试?”

“终不及王妃妙手丹青。”

谢珽听出她的揶揄,垂眸低笑。

薄纱隔开日光,罩得满屋昏暗沉静,像是浸在幽凉的山泉里,洗净外头的浮躁。谢珽身上那股冷厉威仪似也都收敛殆尽,锦衣玉冠的站在跟前,唇角噙了笑意,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弱冠男子,在为前程铁腕杀伐之外,留了方寸之地,藏着年少时的奇思怪想。

他也曾是少年,胸藏万水千山。

只是过早地挑起了重担。

杀父之仇、边关戍卫、辖内军政,每个都有千钧之重。若他不够狠厉,不够强硬,又何来魏州如今的富庶安稳,何来边地百姓的太平日子?

这一瞬,阿嫣似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