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鸣雷笑道:“是啊是啊。申小姐,麻烦你帮我把琵琶拿过来吧。”
申芷馨转身进屋拿出了那面琵琶,宣鸣雷拨了两下弦,高声唱道:“快哉风!把红尘扫尽,放出一天空。银汉崩流,惊涛壁立,洗出明月如弓。会当挽、轰雷掣电,向沧海、披浪射蛟龙。扳倒逆鳞,劈残螭角,碧水殷红。”
这半首《一萼红》在这大风之夜里唱来,极是应景,除了天上是一轮明月,而不是明月如弓。申芷馨听得圆睁杏眼,心道:宣将军看似粗豪,原来多才多艺,而且,他对音律如此精通……她自己极好音律,郑司楚的笛子吹得好,她对郑司楚的好感也大为上升。但郑司楚也仅是笛子吹得好而已,对音律远不如宣鸣雷这般一法通万法通,样样拿得起来。就说这唱曲,要郑司楚唱来,虽然他说话亦是清亮,但开口一唱,准是一副破锣嗓子。
宣鸣雷刚唱得半首,身后却响起来郑司楚的声音:“宣兄,好兴致!”
申芷馨一听郑司楚来了,脸不由微微一红,低声道:“司楚哥哥。”宣鸣雷却笑道:“郑兄,你来得正好。邓帅现在应该已将战船联接起来了吧?”
海上扎营,船只一多,若不相互联接,风浪大时就会互相撞击,伤损不可收拾。何况,东平水军底舱压舱的沙包全搬到了甲板上,底盘既轻,颠簸更甚,因此这种大风天只有相互联接一途。郑司楚道:“细作来报,正如宣兄所料。”
“攻击何时发起?”
郑司楚眯起眼看了看天道:“看样子,到今晚戌时,他们将联接完毕,到时就是进攻之时。”
这半个多月以来,死伤了不知多少将士,为的正是这一战。宣鸣雷道:“还有,断去海靖粮道一事办得如何了?”
郑司楚道:“我来便是告诉你好消息,孟啸将军不辱使命。”
上次海上伏击海靖补给船失败,宣鸣雷引为毕生之恨。他回来便说,要破对方护航舰,螺舟实是最佳战具。但螺舟无法驶到铁门岛这么远的地方,宣鸣雷提议,化整为零,将两艘螺舟拆散了运到当初的据点去,在那儿再装配起来。然后从据点出发,封锁住海道。在大海之上,东平水军无法用铁脚木鹅封海,就算有深水雷,也难有效用,这一点郑司楚与谈晚同深为赞同,虽然水军一次伏击失败,但五羊城富庶之极,再派出一支也并不为难。趁着邓沧澜水军尚未抵达,这第二路伏击队便已出发,派出的是五羊水军螺舟队的深火号和深烈号。深火号舟督孟啸,与岳振并称为五羊水军螺舟队翘楚。孟啸领命,马上出发。当时的据点准备的是二十艘战舰所用积粮,这回只是两艘螺舟,那些积粮足够他们数月之用了,索性让他们在据点修整巡逻。螺舟外海作战,尚是第一次,十分危险,但正因为危险,也为敌人所不防。就算东平水军吃过一次亏后会有防备,但时间不等人,他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孟啸临危受命,就在昨日发来羽书,说遇上了海靖第二批补给船队。海上一战,护航舰被击沉两艘,二十余艘补给船却被击沉了十多艘。虽然也有七艘漏网,但七艘补给船已不够东平水军几天之用了。等东平水军遭到一场大败,又遇乏粮之苦,邓沧澜再不退却,势必要全军覆没。如此,五羊危难便已解决,接下来就可以全力赴援南安,解决东平陆战队。北军的水陆并济,双管齐下之策已被打破,这回轮到了五羊城的水陆并济,到时高世乾脱险后易帜归附五羊城,再造共和的初步局面就已达成。
自七月一日邓沧澜大兵压境以来,主动权第一次握到了五羊城的手上,郑司楚脸上仍是镇定,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兴奋。宣鸣雷朗声道:“好极!郑兄,你笛子在吧,我们合奏一曲吧。”
郑司楚摸出了铁笛,笑道:“那奏《一萼红》吧?”
《秋风谣》太过悲凉,现在却是意气风发之时。郑司楚将铁笛举到唇边,吹了个音,却是他以笛子吹奏过门。这一段过门结束,宣鸣雷琵琶声一响,又唱道:“快哉风!把红尘扫尽,放出一天空。”
这支曲子此时听来,直欲冲霄直上。甚至在一里多外的东平水军阵营里,也隐隐约约听得了几声。此时傅雁书正在检查诸船连接情况。虽然战船连接在一起,颠簸大为减轻,但他心头仍是极其不安。
战船连接,可抗风浪,但也失去了机动性。按当初秦融密报,一旦五羊城发动火攻,己方战船相联,那真是要大势去矣。他检查完,便直接去了邓沧澜的摇光号复命。此时战船相联,已能从跳板上直接走过去,他到了摇光号上,在门前顿了顿,沉声道:“邓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