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打开的,是紫禁城内送出的密信。
他的手不知为何微微的抖了一下,信拆开之后只有一行字,说:陛下安好。
这里的“陛下”指代的究竟是乾清宫中的那位乡下青年还是湖心岛内的某人,他心里清楚。他在灯下盯着这四个字看了许久,目光中有着身边人读不懂的情绪,许久之后他将这张纸小心翼翼的收好,紧接着将其余的密信投入了炭盆之中。
火光一下子窜了起来,明亮灼目,窗外被素纱阻拦着的飞蛾越发激烈的舞动,恨不得即刻投身大火之中。
诡谲的云波笼罩于京城的每一寸天穹,帝座更迭之后,朝中每个人却都还在惶恐不安中。
唯有嘉禾本人乐得轻松自在,这夜她睡不着觉,于是照旧踩着月光一路向前摸索,独自赏着寂夜冷月的清幽之美。从前做皇帝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兴致。
路过松柏殿的时候,她看见了黯淡的灯光,那个被她救来的小子还没有睡,兴之所起一念随心,她索性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不敲门就直接进来,是很没有礼貌的。”躺在被中的那人闷闷的说道。
“整座万寿宫都是我的,我爱来便来,爱走便走。”她说。
苏徽忍不住笑了,无论是十三、十六还是二十五,这女人永远都有蛮不讲理的一面。
但当嘉禾在苏徽床边坐下之时,她面上虽然还是带着笑,眼中却已有了担忧之色,“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伤口疼么?”
眼前的少年人面色苍白,就像是一张脆弱的薄纸。胸口的箭伤一直未能愈合,伤处出现了化脓的症状,这些天苏徽一直昏昏醒醒,董杏枝不放心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一直打算好好审问他一番,可看着他这样凄惨的模样,就算是曾经铁面无情的内廷女官都下不了狠心逼问他什么。
嘉禾很害怕这个少年人就这么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怕,明明她做了十多年的皇帝,早就见惯了生死了。
“疼。”苏徽老老实实的点头,“不过,疼多了也就习惯了。”
“真的能习惯吗?”
“能的。”苏徽说:“这算是人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吧,疼久了,就会渐渐的麻木。等到什么时候不头疼了,要么是好了,要么是死了。”苏徽尽可能的用轻快的语调说这样的话,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恶化到了怎样的情况,再不回到二十三世纪他可能会死,然而控制穿梭系统的AI迟迟不能开启,他也没有办法。死亡是他在来到夏朝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在接受志愿培训的时候,他就被明确告知了这个时代的危险,但他还是来了。
原本想着自己可能会死,他心里还有淡淡的惆怅,可是在见到嘉禾之后,这份惆怅都化作了烟云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