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珩压着嗓子,闷咳了一声,静静地说道:“不敢。父皇是君,掌天下人的生杀予夺大权。况且,父皇对儿臣已经够手下留情了。”
宣帝一听到手下留情,脸上的神色剧变。但他还是勉强撑住了,镇定下来,斥道:“太子在胡说什么?哪里听来的这些不像样的话。”
萧知珩轻声笑了,胸膛里那股阴沉沉的郁气始终压制不下去,便恶从胆边生,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管不顾的放纵,想摧毁点什么。
他道:“难道不是吗?因为愧疚,父皇对儿臣一直都手下留情。说来也是祖宗保佑,儿臣命大。父皇慈爱,可怜儿臣自幼丧母,命轻福薄,便什么都不再计较。您对儿臣千恩万宠,把儿臣的命吊着,也算是安慰自己,也安慰母后的亡魂了。”
所以宣帝才会这样为难,对他手下留情,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又不费余力地利用。
当然后面那一句萧知珩没有说。
不过就光凭上面说的几句,就已经成功触怒了宣帝。他的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抬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道:“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
萧知珩当然是知道的,他头脑清醒得很。
他道:“父皇想听实话,儿臣便说了。旧事罢了,父皇何必动怒?”
“不论是母后,还是儿臣,生死皆在您的一念之间。只是母后为何会在您生辰那日病故,儿臣不敢查,也无处可查,所以一直都想不明白——”
“够了!住口!”宣帝有点心慌,怒喝道。
萧知珩当真是住口了。
他的面上还带着一丝疏离而温柔的笑,似乎什么都没说起过的样子。
宣帝却心神不宁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日身体疲累情绪大起大落,喝了九紫参汤撑着没歇息,精神不好隐隐出现了幻觉,还是因为心不安所致——
在这幽暗的灯光下,他看着笑着的萧知珩,竟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死去的元后的模样。
萧知珩仿若不知宣帝晦暗不明的眼神,他缓步上前,垂着眸眼,把倒下的杯盏扶正了。
宣帝死死地抓住了桌角,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气息变得有点深了,道:“太子今日是想跟朕翻旧账的?你知道了什么?”
“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你……”
“所以今日才冒死来问父皇。”萧知珩态度恭谨,轻声笑着问,“儿臣不孝,父皇这次会赐死儿臣吗?”
大概是情绪一时激动,宣帝只觉得气血涌上脑,有些缓不过劲来,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宣帝深深地呼吸几口气,手都微微颤了起来,“来人……”
宣帝话音一落,外面果然就来人了,钱公公惊慌失措地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