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想给她留下最明亮而温润的样子,也是他从未有过的模样。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缠绕茶杯,声如珠玉,
“一直没告诉你,我之所以南下是察觉朝中有藩王操控漕运,控制沿江两岸水路运输,贩卖私盐茶铁香料丝绸,上达青海汗王,下启各地蛮夷,如今蛮夷暴动,西南土司相继举起反旗。”
“此人极为奸诈,先鼓动叛乱,倘若朝中能震慑他便销声沉寂,倘若震慑不住,他就趁机携江带海,意图占据江南半片江山!”
“沁儿,你不是说治北境易,治蛮族难,我身为首辅,当仁不让!”
男人清湛的眼如漫天星海,缀着浅笑,琉璃般清透,脸色也是不同以往的柔和,起先是薄而透,渐渐的浓烈如蜜,眉梢的春光熠熠生辉,似陌上如玉的清润少年。
明明笑得令人惊艳,令人沉醉,可瞧在崔沁眼里,如同梦境般清寂缥缈。
她心尖泛起涩涩的疼,继而滑遍五脏六腑,四肢五骸.....
西南蛮夷可不是蒙兀大军,他们诡计多端,十分狡猾,擅长使迷药烟瘴巫蛊之术,征战者十之死了七八。
慕月笙不出手则已,出手定会博个你死我活。
上一回夜里宋嬷嬷告诉她慕月笙病危,她暗忖刘二和陈七是慕月笙的人,却不曾来报信,或许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可如今,他亲自来辞别,定是抱了死志。
崔沁唇上血色褪得干净,极力忍着泪意,也学他那般笑出声来,
“母亲告诉我,你总是啃朝中最难啃的骨头....现在朝中能人辈出,你何苦身先士卒?”
夕阳的余晖掠走他眉眼里的风霜,他含笑道,
“我身旁无妻子,身后无稚儿,老母有兄长尽孝,侄儿皆有出息,无牵无挂,舍我其谁....”
崔沁心猛地一窒,红唇蠕动,颤了少许,终是无语凝噎。
余晖跌落山崖,留下一室清凉。
二人枯坐不语,唯有晚风猎猎,树影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