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因果朝暮却有所不知。

神女泪刚使她恢复记忆,皎云绫便立即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忽然从柏麟的书柜里钻出来,径自套在她身上,怎么都脱不掉。

神器拥有如人一般的神识,或许连朝暮自己没有意识到,皎云绫失去主人的这三年一直陷入沉寂,是因为皎云绫后悔没有保护好她。虽然那时朝暮凉了并不关皎云绫的事,可皎云绫与她相生相伴,自然是将罪责全都揽到自己头上。

所以在感知到元朝暮气息的同时,皎云绫死死套住了她,就是怕她再出意外。就像柏麟当初将皎云绫送给朝暮时,也是因为朝暮本来就是晨夕,皎云绫才会乖乖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想来也是,堂堂南天帝姬的贴身神器怎么会轻易认一个小丫头当主人。这一点柏麟当时就有所怀疑,但一直没放在心上。

所有困惑霎时一齐涌上心头,让柏麟不得不审视起元朝暮。元朝暮不算乖,向来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对待朝暮,她一直都不走寻常路。明明恢复了记忆却装作没恢复,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柏麟死死盯着她。

这个时候就需要勇于直视他的双眼。不能心虚,输人不输阵,就应该有底气一点,理直气壮地和他对峙。

只不过盯久了,朝暮还是被这人盯得背后发凉。他看起来愈发胜券在握了。那张俊脸上带着三分了然,七分欣慰,就差把“你就是我老婆”写在脸上了。

照这个形势看起来怎么好像露馅了啊?自信点,把“好像”去掉,明摆着就是露馅了。

“朝暮。”柏麟沉寂了半晌,好似突然活过来了似的,猛地将她揽进怀里,好像生怕她多吸一口新鲜空气,抱得贼紧。朝暮埋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极剧烈的心跳声,耳朵短暂性地嗡了一下。

好家伙,想把她捏碎了是吗?

忽然,柏麟却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回了寝殿。朝暮战战兢兢被他抱着,攥紧了他的衣袖不知他意欲何为,一时连挣扎也忘了。

绕过外间的桌椅,钻进屏风后头,柏麟终于俯身把她放在床沿边坐下,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正要起身,发丝却勾住朝暮头顶的花簇玉簪。那是她之前贯爱用的首饰,随着她身陨,东西自然也就保留了下来。眼下理所当然地也就给她用了。

小姑娘俨然被他这一抱惊着了,胳膊还架在他脖子上忘了收,双眸呆呆地瞅着被勾挂住的簪子方向,继而看向柏麟。

柏麟眼角泛红,瞧着面前这日思夜想的人,熟悉的目光终于将他望进眼里,心里忽然就被汹涌而来的喜悦肆虐。她刚望过去,就看见一张脸直朝自己靠近,吓得她刚要躲,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像根红线般框住了她,迫得她退无可退。柏麟倾身靠近,伸出修长手指解开纠缠的发丝,倏忽轻声笑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一幕叫人不禁想起少阳成婚那夜,行完结发礼后她对他做的事情。

朝暮理亏,自然不敢作声。下一刻被柏麟轻轻松松一推,以一种绝对劣势的姿态压在床榻上。

这角度她可太熟了。

每次被吃干抹净都是这么开头的。

朝暮翻了个白眼,撑起胳膊肘就想起身,柏麟偏就就着这个姿势缠上来,左手抵着她腰间,右手轻柔地抚上她脸颊。他慢慢靠近她的脸,在极近处顿住,右手探向她耳垂,惊得她方寸大乱,登时失了力,一头栽进床里。

朝暮素来最爱听他说话,无论是愤怒还是冷峻,他的嗓音都仿若天神,高立于云端。只是此刻他清冽嗓音居然透着一丝难以自持的颤抖。

“我听你的话,跑着来见你了。”

柏麟窝进她颈侧,像只受伤的野兽终于找到避难港,卸下一身防备,全身心与她靠在一起,时不时还往她身上蹭蹭,好似小孩子撒娇一般,折腾得她心软了又软,抱着他这张俊脸丝毫没有办法。

“我知道。柏麟,我很高兴。”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大魔头将她最后弥留之际说的话奉为唯一的希冀,整个三界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找到她。短短三年,将一个云端上的帝君猛地扯下来,变成今日行事暴戾乖张的大魔头,变成曾经自己最厌恶的魔界之人。

入魔对一个神君是什么概念?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转换问题,承受了心魂俱碎的痛苦,背弃了奉如圭臬的信仰与坚守,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放弃了自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手握权势无人匹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他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曾经被他唾弃的、誓要剿除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