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心系天下陈阁老

大靖日月 沐侯而冠 2919 字 2022-08-28

天心瞥了一眼夏侯淳,终于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人性。

以往的他,架子总是端着,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或是操控地方军政大权的一国储君,亦或者手持利剑杀心自起的清丹高手。

但今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跌落神坛’,被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训斥的不敢说话。

慕容烟犹豫了下,似乎要为夏侯淳辩解一二,怎料老人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来她一眼后,她便不敢再说话。

良久,老人开口了。

他声音平淡,看不错喜怒哀乐,问道:“他究竟如何了?”

夏侯淳露出愧疚,一脸苦涩。

老人蓦然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说话!”

四周霎时一静,所有将士悄悄偏头。

他们还是首次看见陈阁老如此生气。

连李将军擅自出城、违背军令都未曾让其如此震怒。

“轰隆!!”

刹那间,电光火石,雷霆交织在漫天阴霾,如同一条条银蛇火龙在乌云中穿梭。

似乎感受到老人的震怒,竟突兀降下一道雷霆。

只为震慑人间的魑魅魍魉。

一道霹雳在阴云密布的上空炸响。

在这静悄悄的后营,雷声显得越发的震耳欲聋。

但依旧无人敢大声说话,相视一眼后,尽皆默默低头搬运粮草。

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

夏侯淳额上似有细汗,声音沙哑,涩声道:“鹿国公已逝世两年了。”

他连忙将沁州变故一一道出,包括他诛杀宋延清之事也未曾隐瞒。

语罢,他明显察觉到老人的那强撑的疲惫身体渐渐佝偻了几分,脸上那如同老树皮般的皱纹更是深了好几层。

更让夏侯淳心中咯噔的是,他竟然从这位老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死意。

哀莫大于心死。

这位老人,在这一刻,似乎失望了。

或许是对某个人,或者是某一方势力,亦或许是这个国家。

他缓缓抬头,远眺南方,脸上无悲无喜,自言自语道:“老晏这个人很倔,有多倔呢,记得当年先帝开恩科时,他三中进士科,三授编修,可仍不愿屈就,非要考个状元,说这是他爹娘的愿望。”

“可只有我知道,他爹娘早死了,是先帝给了他一口饭吃,救了他一命,如果不考个状元,怎能对得起先帝的栽培?”

“终于,第四次时,他如愿以偿,以新科状元之身获官翰林编修,那一天,他一个二十五六的人高兴的像个孩子。”老人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

“随后他历官监察御史、都官郎中、州刺史以及吏部侍郎,终于在五十岁这一年,搬进了麒麟阁,可凳子还没坐热,便听闻泰行匪贼横行,兵祸不断,河东道对朝廷政令也多是阳奉阴违,明一套暗一套。”

陈功眼中划过一丝讥笑,不屑地道:“你猜他怎么着,他这个蠢货首先想得居然不是镇压,而是感化,自称能以圣人之道弘化河东乱贼,以免朝廷大动干戈,毕竟,兵者,大凶。”

他转头看着夏侯淳,笑着言道:“你说他是不是傻啊,而且一去就是十五年,十五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可这个蠢货居然整整十五年都窝在了河东道。”

夏侯淳牙关死咬,抿嘴不言,他看着老人一边骂着那个逝世老人愚蠢,一边泪流满面的自言自语。

老人越说越激动,恨其不争地大骂道:“他就是傻子,遇到乱兵直接镇压不就行了么,打不过修行者,难道不知道向陛下求援么,被揍的鼻青脸肿居然还一声不吭,嘿,还真是忍气吞声的老实人啊,你是怕崇玄观的那些大爷们都累着了么?还是怕先帝失望?”

“还有那些狗屁的世家大族,你干不过不知道找我们求助么?老子就不信他们的拳头还能硬过十万禁军?你要是早跟老子说,我帮你铲平了河东道啊,你居然还想着跟他们讲圣人道理,还跟个傻子似的开书院。”

“直娘贼,开个屁的书院,有些人你不把他打疼,会耐心听你道理呢?连圣人都知道打完之后再跟讲道理,你怎么就那么迂腐呢?”

“你个蠢货!傻冒!莽夫!”

老人嘴里不断骂着,骂着骂着,就骂得老泪纵横。

他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向着主帐走去。

夏侯淳下意识搀扶,却被老人甩开了。

走着走着,便听见噗通一声。

老人便一头栽倒在地。

夏侯淳肝胆欲裂,惊呼道:“阁老!!!”

军营当即陷入混乱。

陈阁老昏倒了。

这一侧讯息很快传遍朔州城,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齐齐涌上主帐。

所有旅帅、校尉、参将都来了。

李道彦也来了,主管粮饷、赋税以及朔州政务的新任朔州长史阎稻来了。

抗住了云霄两万铁骑叩关后,阎稻算是真正不入大靖政坛,迈入正六品行列。

不同于李道彦这个在吏部谱牒记录在册的兵部将军,阎稻的官身来自于帐内那个老人的提携,可以说他阎稻的未来前途命运已然紧紧栓在老人的身上。

他们脸上都浮现担忧之色,他们不时看向帐内,焦急的走来走去。

阎稻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看得李道彦直皱眉,转头询问哨官,“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陈阁老怎么就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