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母亲当年受过皇后的恩,又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不愿与之相争,便说服了父亲主动放弃,到了封地做对琴瑟和鸣的寻常夫妻也未尝不可,可十余年来,当今皇帝丝毫不念兄弟情谊,屡次遣人暗中迫害,父亲早便生了不满,适逢又闻沈煜川遭了某仗义侠客的手,成了废人,我也是这时才生了从前不敢想的念头。”

这马屁拍得圆润婉转不留痕迹。

马车正后闭眸养神的男人从鼻腔里愉悦轻哼一声。

“琴瑟和鸣?”钟白巧妙地抓住了其中关键点,“所以你先前所说,你父王妻妾成群,姊妹众多?”

“……”裴翊摇扇掩面望向窗外。

……

马车稳当疾驰在山道之中,清脆之声徐徐分析言:“如今党政,顾氏、将军派定立太子一侧,周轩、李毅随丞相属三皇子一派,朝中保持中立的官员屈指可数,纵是你取得了安阳侯支持,单凭此,也无法与那二人相抗衡,除非笼络到太傅及平野王。”

马车中本闲情定神的男人略带诧异地睁开眼,考究的目光灼灼落于钟白脸上。而裴翊也缓缓定住了手中折扇,目瞪口呆,怔神半晌,扭头望向赵既怀,“这……都你告诉她的?”

那人摇了摇头,同样困惑。

钟白知是无意把前世的记忆都带过来了,慌忙别过脸,讪笑道,“嗐,都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没得考据的。”

裴翊摇了摇扇子,潋滟的桃花眸轻飘飘地转了转,最终也未说什么。

马车驶下山道,进了条狭窄逼仄的峡谷小道,道路两边皆是陡峻的峭壁危石。峡谷里僻静幽寂,一时除了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便未能闻其他。

一声鹰唳,响遏行云。

马车中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骨节分明的手撂起车窗上的帷布,探脸扫视一圈,再缓缓放下。

“咦——”

车前的龙姐忽然惊异了一声。

裴翊探身,“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眼花看错了。”

马车很快消失在了危崖峻谷下的蜿蜒小道。

那红衣的艳丽男人咬咬牙收了手中的红灵剑,转瞬化为一条红绸丝带,将一头墨发松散地束回头顶。

龙姐走了几十年镖局,对邵地举国上下的大路小道了如指掌,一路避开驿站要道,抄着近道驶了一日,便已经接近了一半路程。马车缓缓驶入常玉镇时,天色已经坠入黑暗湖底,在不夜繁华的江南待了些许时日后,初来到这僻静的城,倒觉得十分不适应,只觉得整个镇子都叫沉重的幕布挡住,叫人无法呼吸。

钟白掀起帷幕,沿街两道只三两盏昏暗的灯笼,屋舍紧闭,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大师兄,咱们今夜住哪儿啊?”

赵既怀瞥了裴翊一眼,“你当你这义兄干什么用的。”

裴翊似是没有想到赵既怀会主动说起他这“义兄”身份,一时受宠若惊,将将要展开的折扇晃了晃,双手放回膝盖,“大师兄说得不错,我已经差人收拾了一处屋舍,义妹不必担心。”

……

马车拐入侧边小街,徐徐停下,钟白率先跃下,谁知地上才下过雨,积着一滩不浅的水坑,钟白一脚“啪唧”上去,溅得半尺高。

前几日在江南才买的新衣裳啊。

钟白瞬时苦了一张脸,正要提醒大师兄下来时小心一些。便见另一青衫身影高高跃下,在她惊骇未来得及躲闪时,那半人高的水花便高高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