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借口肚子疼, 邢筝先行早退, 一路上问子清什么,他却皆应答自如,无甚异常。

“早些回去休息吧,有雪云在就够了。”邢筝再三让他先回去休息,拒绝他的伺候。

子清最终妥协,行了礼,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脚步飘忽忽,落不到地似的。

夜深人静,下人房里别的太监守夜的守夜,入睡的入睡。

越行至下人房,皂角的气味越浓厚,脚下的青石板路也越发湿滑。

子清来到房门前,拿出钥匙,脸色蓦地一沉。

吞咽一番,他打开房门,大步跨入,熟稔地自床底取出一木盆。

“呕————咳咳咳——咳咳——”

难忍的呕吐声沉闷地响彻在小小的屋子内,回荡在矮小的房梁上。

他趴在小盆边,紧拧眉头,双眸腥红。记忆的海里翻上一浪又一浪,均是那些年,他头一次见到宁长贤的场景。

那年,宁长贤也还是如今的阴郁少年……可他……还什么都有……

抬头,墙上小鸟儿的画像是月光下唯一的色彩,仿佛一排木筏,载着他在排山倒海的黑暗中晃荡,但那些黑暗几乎次次都要压垮他。

钻心的痛楚自太阳穴蔓延到胸口,再由心的树杈传导到每一个颤抖的指尖。

每每去回忆,他便浑身颤栗。

他分明都快忘了那种感觉,但今日与宁长贤一见,他的眼神告诉自己,一切都变了,是断崖式的、天崩地裂的改变。

黑暗中,子清止不住地颤抖,胃里翻江倒海般,他猛一低头,又是一阵倾倒,撕心裂肺地,像是要把残缺的灵魂通通倒出来。

“子清?”

猝然有人唤他,他惊愕地抬起头。

那人端着一个精致的烛台走到他面前,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她的面。

她用手帕拭去他嘴角的污秽,毫不避讳:“子清,你不能喝酒?还是……不能吃鸡蛋?”

他一梗。

那还未换下华裳的少年将烛台放在床头,挡住了熹微的烛光,昏黄的轮廓线内,一双眸子满是担忧地望着他。

他还没回答,那少年人又去为他倒了杯茶,手忙脚乱地:“喝口水漱漱嘴吧。”

她返回来蹲在他身侧,由上而下轻抚他的背为他顺气。

接过那杯凉茶,他含住满满一口,吐到盆中。

口中再没有酸气,唯有一丝茶的清香。

“殿下……怎的没睡。”他的声音轻飘飘的,看向邢筝的表情复杂,浅色的眸子在烛光的掩映下几近透明。

邢筝蹲着,嘴巴努起来,很生气的模样:“我就觉得你不太舒服,来看看你,雪云已去唤太医了。”

竟惊动了太医?子清双目微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苦笑一下,用袖子擦拭唇角:“……我只是……吃不得鸡蛋罢了。”

吃不得鸡蛋?

一拍脑门,邢筝才想到太监净身前都是要吞蛋黄的,可能此事给子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吧。如此再往前回想,她俩在隆城初次见面时,她好像往他碗里夹了不少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