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那姓张的,竟然阻挠了我家娃的状元前程!”丁大宝愤怒的用力往地上砸拐棍,“要是我没有残废,我早就成了将军,衣锦还乡,做了官老爷,把我家的娃送到了洛阳最好的私塾了!”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点头,人人对张仪同愤恨不已。

“要不是我玩命的杀贼,那场大战怎么会获胜,姓张的怎么会升官?”

“姓张的踩着我们的尸体,升官发财,我们去告他!”

茅草屋村落的另一个角落,有人却在认真的教训孩子。

“记住,我们一家的命,都是张仪同给的,以后张仪同若是有所差遣,你就是豁出这条小命,也要为张仪同出力。”

孩子不太服气,悄悄的扁嘴,却被老子看到了,重重的一棍子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孩子惨叫着:“你就知道打我!别人家都在说,姓张的把我们仍在这里,每个月就那么点衣食,那么点银钱,就是刻薄了我们!姓张的还想着把我们培养成死士!爹,你清醒点,不要被张仪同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那老子更加生气了,却说不过儿子,只是用力的打。

茅草屋村落的另一个角落。

几十人蹲在泥地上,无聊的晒太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张仪同给的钱,还是只有这么点。”有个妇人道,张仪同给的衣服食物铜钱,都是卡着人数和分量的,永远只有这么点,饿不死,吃不饱,那几十文铜钱,随便买个物什就没了,同样存不起钱。

“以后只怕一年不如一年。”有个老人道,张仪同以前还时不时的来遗孤院待几天,现在来都不来。那些士卒的态度,也越来越差了,今天看马四的态度就知道,见了众人,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叔叔婶婶的喊着,简直把他们当做了讨饭的。

“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一定不会这么待我们,一定是姓张的克扣了我们的银子!”有人愤愤的道。

也没什么人理他,虽然大伙儿都知道张仪同定然是克扣了,但是,喊着要告御状什么的,可是从来没有人真的去告。想想就知道,官官相卫,告状怎么可能有用。

“唉,也不能全怪张仪同。”有人厚道些,反省自身,当年刚到遗孤院的时候,对有了依靠,不至于因为家中失去了顶梁柱,就以为没了回路,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充满了憧憬,希望,感激。可是时日久了,这人心终究还是变了。

“知道我看到那新来的人带着的小鸡仔,想到了什么?”那人问道。

周围的人沉默,大家想到的都一样。

“是啊,我们都想到了吃鸡肉。”那人道,“可是,为什么我们村里,就没有鸡鸭呢?”

随便找个村子,可能没有养猪的,养牛的,却一定有几户人家养鸡。庄稼人,养个把鸡,鸡蛋可以卖了换铜钱,鸡养肥了可以卖钱,来了亲戚,逢年过节,可以杀只鸡给桌上添菜,养鸡的好处还是很多很多的,又不用费多大力,一个村子里,总有好几户人家会养鸡的。

可这个不是村落,却像极了村落的遗孤院中,竟然是没有鸡的。

很多年前,遗孤院中当然有人养鸡。只是,总有人敲着养鸡户的破门,好爽的笑:“我家孩子想要补补身体,给几个鸡蛋吧。”“我这几日旧伤复发,使不得力,你家的鸡,杀了让我补补身体吧。”

讨要鸡蛋,讨要鸡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要给银子,要等价交换,或者有些难以开口,欠了人情什么的。

“不就是只鸡吗?”讨要的人会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养鸡户。“我们都是遗孤院的人,是一家人,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一家人,我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老子甚至还和你死去的爹一起流过血!你爹死了,老子就是你的亲叔伯,你丫的竟然舍不得一只鸡?你还是不是人!亏老子还想着,大家都是一家人,等老子的儿子考中了状元,一定带大家去洛阳过好日子,住大瓦房,吃最好的羊肉,穿最好的丝绸!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对待我们!你真的是太伤我们的心了!”

深情厚谊之下,养鸡户自然感动和羞愧极了,狠狠的责怪自己不是人,亲手杀了鸡,求着讨要鸡的人一定要收下。

然后,这养鸡户以后再也不会养鸡,或者,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全家人在月色中,匆匆的离开了遗孤院,走进了黑暗,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茅草屋。

“我们这副德性,张仪同哪里看得上我们?”挑起话头的人长叹。

附近的人有人尴尬,满心羞愧,有人却大声的冷笑。

“老子就是看不起你这种小气的人!

我们都是并州道的人,住在一个瓦檐下,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家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老子要是有鸡鸭,你们随便拿,随便吃!咱好爽汉子,没有心眼,不懂得计较,吃点亏没啥,吃亏是福,都是自己人,有毛个吃亏占便宜的!那些小心眼,以为吃他只鸡,就多么的了不起的人,呸!这些人走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