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那就离婚吧 隋喻 3844 字 2022-09-28

他想起余殊让他别做渣男的话,心灰意冷地靠在了墙上。

手术室的红灯不知道亮了多久,终于熄灭了,门缓缓打开,夏达晖立刻迎上前:“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一边摘手套,一边说:“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孩子没有保住。撞车的时候,她正好伤到了腹部。”

护士推着手术车走了出来,夏子书已经从麻醉中清醒过来了,她静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因为出来前已经换上了病号服,暂时看不到她的伤口,但见身上多处都裹着纱布,整体情况十分惨烈。余殊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想起自己失去孩子时那剜心的痛,顿时难受得不行,赶紧别过头,将眼泪忍了回去。

夏达晖追着车走,乔家叔侄和余殊也跟了上去。

等到了病房,夏达晖却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并对乔晋渊道:“你们回去吧,以后大家互不相干。”

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先前是不想女儿未婚生子,所以才要乔旭负责。如今孩子没了,而且是因为夏子书自己的责任没的,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断了,他们又没有感情,再拖着乔旭毫无意义,他夏达晖的女儿,还没沦落到哭着求嫁的地步。

乔晋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夏达晖已经把门关上了。

三人站了片刻,乔旭轻声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余殊听到这话,忽然很生气,她质问:“乔旭,孩子没了,你很高兴,对吗?”

乔旭:“啊?”

余殊气得踢了他一下:“你们姓乔的都是渣男!”

乔旭:“?”

余殊不想看到眼前两个渣男,转身就准备离开,病房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子书,你别冲动,你听爸爸说!”

门外的三人同时愣了一下,乔晋渊反应最快,立刻推门走了进去,余殊和乔旭赶紧跟上。

夏达晖一脸惊慌地站在病房中间,望着窗户的位置。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夏子书正坐在窗台上,双腿吊在外面,这里是十七楼!

也不知道她浑身是伤,哪来的力气爬上去的。

听到父亲的呼唤,夏子书回过头来,眼神越发空洞。虽然看着父亲,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片刻后,她再次转过头去,一只手扒着窗棂,腿晃得更厉害了,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乔晋渊对乔旭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子书,我有话跟你说,你能过来吗?”

夏子书看也不看他:“你又不喜欢我,我们没有话说。”

乔旭一边走,一边道:“不是,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只是你突然说要结婚,我……我有点恐婚,所以才吓得逃走了。你看,咱们才认识两个月,感情基础还不牢靠,得多相处一段日子,才能确定对方是否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或许过段时间你就不喜欢我了呢。”

夏子书猛地转身盯着他,因为动作太大,差点直接从窗口摔下去。夏达晖脸都白了,正要上前,夏子书叫道:“停步,你们都停步!”

夏达晖赶紧道:“好好好,我们不过来,你别激动。”

乔旭很头疼。他那天心情不好,所以聚会的时候喝多了一点,两人会发生关系,跟夏子书的着意勾引分不开。结果事情发生后,夏子书却用孩子要挟他、逼他结婚,继而任性地跑出去出了车祸,现在又要跳楼自杀。这样纠缠不休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何况两人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

夏子书恨恨地说道:“你认识我才两个月,可我已经爱了你三年,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乔旭:“……”

被暗恋也是他的错吗?

余殊忽然接口:“三年算什么?有些人哪怕爱了十年,该放弃的还是得放弃。难道要一辈子追着人家死缠烂打吗?那样只会让对方看不起你。”

夏达晖被她这番话吓得肝胆俱裂:“乔太太,请你慎言!”

乔晋渊却知她是在暗指他们两人的婚姻,此时也不好解释,只得闷不吭声。

夏子书吼道:“你知道什么!我没有奢求他来爱我,我只要得到他的人就够了,如果实在得不到人,那么留着他的孩子也行。有那个孩子在身边,我就可以坚强地活下去,可是现在孩子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余殊残忍地说道:“孩子为什么没了,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夏达晖斥道:“乔太太,请你马上出去!”

乔晋渊上前拽了余殊一下,余殊没动。

夏子书情绪更加激动,哭道:“你根本不知道孩子从体内被取出来是什么感觉,你什么都不懂!”

余殊甩开乔晋渊的手,说道:“我当然懂。孩子在母亲体内,跟母亲共享呼吸和心跳,全心全意依赖着母亲,母亲就是它的全世界,决定着它的喜怒哀乐甚至生杀予夺。这是世间最亲密最美好的关系。可是有一天,它突然离开了,那根本不像是从肚子里取出一团肉,而像是把做母亲的整颗心都剜去了。夏小姐,你躺在手术室的时候,外面尚且有老父亲在焦急地等待,盼你平安。我当初却是一个人,又孤独又伤心,我那么爱它,却保不住那个小生命,我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换它!难道我不比你更痛苦吗?”

她的声音里含着太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现场静得落针可闻。夏达晖最先反应过来,趁着夏子书发愣,猛地靠近,将她从窗台上拖了回来。夏子书像是陷进了余殊的情绪里,并没有挣扎。

乔晋渊和乔旭同时走到了余殊身前。乔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乔晋渊只觉一块大石压在了自己心上,说不出是闷还是痛。

他叫道:“余殊……”声音竟然在发颤。

余殊见夏子书已经没有危险了,转身往外走去。

乔晋渊立刻追了上去。

余殊一边走,一边缓缓吐气,试图缓解心头那股闷痛。流产的事,只有她、秦语和夜花千树知道,而她即使在秦语面前,也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流露出过如此强烈的情绪。那些沉重的痛苦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在心底,不见天日,却时时刻刻都在黑暗中滋长、发酵,最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一直走到医院外面,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才逐渐消散。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打算打车回去,乔晋渊却走上前来,轻声叫她:“余殊。”

余殊知道他想问什么:“孩子是宫外孕,本来就不能要,这件事不怪你。”

乔晋渊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余殊转头看着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我想告诉你的,我在医院给你打电话,可你不接。当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独自面对那无可奈何的母子分离时,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乔晋渊,你问我为什么突然不爱你了,我现在告诉你,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对你连最后一丝眷恋也没有了。”

乔晋渊心里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割了一下:“对不起……”

余殊冷冷道:“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签字离婚吧。”

一辆出租车刚好从路边经过,余殊招手拦了下来。她没再看乔晋渊一眼,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等到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乔晋渊的身影,她终于捂着脸哭了出来。

她一直没有为这件事认真地哭过,这段时间她理智得可怕,甚至还不动声色地设计,骗乔晋渊签下了离婚协议。可那伤痛根本没有过去,越是被压抑,爆发出来越是厉害。

她让司机随便开,神思不属之下,根本不记得出租车绕城转了几圈,反正下车结账的时候,显示车费是两千多块。司机担忧地看着她:“小姐,你的脸色很差,需要帮你联系家人吗?”

余殊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