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面前的孩子竖起了满身尖刺,盯着梵行的眼神满是警惕和戒备,小小的身体有意无意挪动着挡住了后面的燕多糖,腰背弓起,薄薄的肌肉蓄势待发,大有梵行回答得不对就要暴起的趋势。

梵行微微叹气,窘迫地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他皱着眉头努力组织语言,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放弃了用那些文绉绉的佛法解释,转而大白话道:“偷东西是不对的,倘若今日被偷的是用以救命的钱财,那女施主这罪业就大了,贫僧只是想来劝诫女施主莫要再行此事,至于这钱,佛门中人,钱财皆身外之物,倘若能解贵家一时之急,也是贫僧道业有成。”

燕无纠谨慎地打量着梵行的脸色,评估他这话的可信度,站在桌边的燕多糖却没想这么多,她几步上前来,将弟弟拨拉到一边儿去,一声不吭地朝着梵行跪了下来。

三个响头,实打实磕在了地上。

她这串动作行云流水,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最后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还有破了皮的血丝。

她不在乎这是梵行心血来潮的同情还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施舍,在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说什么骨气,考虑什么别人的死活,都是不合时宜的笑话,因此她虽然听见了梵行说罪业的话,却也不以为意,要论罪的话,那就死后让她去下油锅吧,她只想带着弟弟和娘活下去再说。

“大师恩德,燕多糖此生不敢忘记,日后但凡大师需要,燕多糖做牛做马报答大师恩情。行窃的确是不要脸的事,但我要养弟弟,要治娘的病,我不能去卖身,我要是去卖身了,谁来照顾他们……”

少女停下了话头,眼里有泪水一闪而过,她咽了下口水,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心酸苦楚合着泪水一起咽到肚子里。

“燕无纠,过来磕头!”她扭头凶巴巴地对弟弟喊。

梵行摇摇头,拂袖用劲风卷起燕多糖,让她站稳,随后合十行礼:“贫僧并不想挟恩以报,女施主无须放在心上。”

燕无纠磨蹭了两下,把手里的钱袋递给燕多糖,少女接过,正要打开,到底迟疑了一下,没好意思在梵行面前看,转身进了布帘子后面。

在那张蓝底白花的布帘子落下的时候,梵行隐约看见了后面支着一张小床,上面的被子露出了一个小角,在帘子的缝隙里一闪而过。

梵行想了想,问燕无纠:“房中那位,是你的母亲?她患了什么疾病?”

燕无纠对梵行的态度平顺了许多,大概是看在那一袋能让他家度过难关的钱的份儿上:“是我娘。娘病了三四年了,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我们看不起坐堂大夫,只能找游医看病,那些半瓶水晃荡的家伙,一下说娘是心火旺盛,燥郁不发,一会儿说娘是阴虚阳短,气机郁滞,还有说什么心病难医的。这几天病得愈发厉害,连床都下不来了,水米都喂不进去,燕多糖打定主意要请坐堂大夫来看诊,这才……”

梵行听了,思索一番,还是开了口:“贫僧倒是也略知晓一些岐黄之术,能否让贫僧看看令堂的病?”

“令……”燕无纠皱巴起一张小脸,“令什么?”

梵行眨巴眨巴眼睛:“哦……就是你的娘亲,令尊的意思是你的父亲,还有令媛令郎,意思是你的儿女……不过你现在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