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宝剑沉埋

两道剑气纵横捭阖,杨宁和西门凛两人配合越发默契,相得益彰,雪亮的剑光扩散开来,剑光交汇,眼看就要水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无色庵主精通剑理,心知一旦两人剑气汇聚如一,那么就是自己武功再高明,也不可能取胜了,惟今之际,只有立刻击破两人剑圈才行,所以她也顾不得观看两人剑式,竹箫疾指,宛若孤峰横绝,这一招是无色庵主近年才揣摩出来的剑式,本来是她有心和翠湖最精深的剑法一较高下的绝技,虽然尚未完全成型,但是威力已经超过了她目前所擅的任何一招剑式。

这一剑剑式并非无懈可击,可是气势之强却是冠绝天下,宛若屹立在天地间,无靠无依,却是傲骨天生的一座天外冰峰,孤傲奇绝中带着令人血脉冻结的刺骨冰寒,这一剑摧枯拉朽,将杨宁和西门凛已经将将合璧的剑势尽数破去,宛若春雪消融,转瞬无痕,破去两人合璧的剑势之后,剑势意犹未尽,径自向杨宁咽喉射去。

杨宁看着这有五六分熟悉的剑式,一颗心顷刻间变得火热起来,五色庵主原本使过的孤寒剑法的所有剑式在他心中一一掠过,不知怎么,明明看上去那些剑式和这一招孤绝当世的剑式毫不相干,但是仔细想来,却又觉得不管是那三十六招基本剑式,还是偶然使了一两招的第二层剑法里面的剑式,仿佛在这招剑式里面都有着淡淡的影子。看得目眩神迷,杨宁几乎忘记了眼前的生死危机,若非剑势未到,冰寒刺骨的杀气已经触到了杨宁的脖颈,令杨宁顿时神智一清,只怕杨宁已经死在剑下,但是杨宁的身体却自动自发地向后飞退,无色庵主自然不肯放过,真气催动剑势,如影随形追击了过来,只是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那般容易闪躲,杨宁只觉得那剑势竟是越来越强,令人生出不能抗拒,无法逃脱的感觉,唯一应对的法子只能是继续退避,可是电光石火之间,杨宁的背部已经触到了冰冷的石壁,再也没有一丝退路。

身处绝境,杨宁的一双凤目顷刻间变得漠然冰寒,再也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真气逆转,瞬间直上十二重楼,一身真气沸腾如火,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里面燃烧起来。就在这时,透过无色庵主肩头,杨宁看到了西门凛略显紧张的面容,方才无色庵主的那一剑,倒有七八分剑势是冲着西门凛去的,匹练如虹,划破长空,原本绵软如灵蛇的一丈红因为西门凛将全身真气贯注其内,挺直如笔,刺向无色庵主背心。

无色庵主眉头微皱,微微侧身,一招“流云飞袖”,缠住了一丈红锐利的剑刃,竹箫虽然减了三分力量,但是却依旧向杨宁咽喉刺去。杨宁眼中的冰寒冷漠变成了诧异激动,身形却是丝毫不曾迟缓,做出了违反天地至理的动作,他整个人仿佛游鱼一般,竟然贴着峭壁飞升而起,其势轻灵快捷,间不容发地避过了无色庵主的绝杀剑式,只不过青衫的下摆却被竹箫剑气搅成了粉碎。

刺耳的裂帛之声响起,无色庵主的一只衣袖已经化成了片片蝴蝶,西门凛踉跄后退,身形摇摇欲坠,若非转瞬就退到了浮台之上,有了立足之地,差点就要跌落江水之中了,即使如此,只见他口角溢血,一丈红软软垂落,显然已经肺腑受伤。无色庵主眼光下垂,看到露在天光之下的欺霜赛雪的半截小臂,不由心中一阵狂怒。不再理会杨宁,无色庵主身形一转,已经飞身而起,一箫刺向西门凛。

若是翠湖嫡传的剑法,她心中这般激怒,这一剑必然大失水准,可是无色庵主自己所创的剑法却是不受此限,仍然是同样的剑式,但是这一次孤绝天外的却不是冰峰雪岭,倒像是火焰山突现江上一般,冲天烈火,无坚不摧。西门凛方才那一剑已经几乎耗尽了真气,此刻尚未回气,若非剩下的点滴真气仍然足以让他维持着身形,只怕已经软倒在浮台之上了。体内贼去楼空至此,所以面对着烈火焚城一般的剑势,他没有闪躲,只是抬起头看向杨宁,苍白的面容上漏出一丝欣然,然后就坦然等待着无色庵主的竹箫刺透心口。

杨宁眼神炽烈如火,双臂振动,原本已经减缓了上升之势的身躯在半空中竟是生生停滞住了,身形翻转如鹰,双足在峭壁上一点,整个人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无色庵主,这一剑充满了同归于尽的杀意,就是比起无色庵主方才的两剑,也只是逊了一筹而已,武道修为只要入了门的人,都知道这一剑实在是杨宁罄尽全身真气的杀招,若是不能得手,只怕后果难测。

杨宁心中尽是愧悔,他性子孤傲无比,再加上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他其实并没有和人联手的意识,方才与其说是两人联手,倒不如说是西门凛曲意配合,直到西门凛舍身相救,他才发觉自己的错误,所以这一剑他一点保留也没有,当真是有我无敌,舍命一击。

无色庵主虽未回头,却已感觉到杨宁那肆无忌惮的剑气杀意,心中生出警兆,几乎是生平头一次,无色庵主感觉到自己的肌肤在逼人的剑气中有些战栗,也不回头,施展《凌波渡虚》轻功,在剑气临身之前斜地里冲了出去,身形将落未落之时,手掌下按,激起冲天骇浪,身形已经借着反击之力再度拔升,宛若长空飞雁,几度翱翔,已经落在了一艘离浮台较近的小舟之上。立定身形,无色庵主随手一挥,原本立在船上瞠目结舌的几个水贼被突如其来的劲气撞落水中,他们识趣的很,没有胆量和这个在他们心目中已经如同天人的女子争执,除了猝不及防之下喝了几口水之外,转瞬之间已经控制住了身形,都是一声不吭地径自向熟悉的同道船上游去。

无色庵主自然不会理会这几个小水贼,转过身来,向身后望去,这短短片刻,西门凛已经调息过来,立在浮台之上,面色冰冷,淡淡向自己瞧来,而杨宁立在铁索之上,纯钧遥指自己,虽然身形随风摇晃不定,但是一柄长剑却是纹丝不动,这两人虽然距离比起方才还要远上一些,可是外放的剑气却已经水乳—交融,再也分不出彼此,合二为一,且兼具激烈鹰扬和阴柔诡谲两种特质的剑气缓缓在空气中流动,虽然隔着数十丈距离,可是无色庵主却生出芒刺在背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一次当真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无色庵主将竹箫插在腰间,右手一挥长袖,众人只觉眼中青光一闪,无色庵主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短剑,剑刃薄如蝉翼,长仅二尺一寸,无色庵主信手挥动,只见剑刃曲直无方,青光流动,宛若流霞。无色庵主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一丝怅惘,长袖拂动,短剑隐入袖中,宛如乌云蔽月,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尽是惋惜之情。

无色庵主一双眸子缓缓流转,凡是撞见那如同剑光一般耀眼的目光的人都不禁低下头去。感觉到四周再度陷入了沉寂,无色庵主微微一叹,冷然道:“贫尼此生只用过两柄剑,第一柄名为银霓,已经赐给了烟儿使用,银霓在贫尼手中十八年,贫尼用它杀了十六人,此剑名为凝青,自从到了贫尼手中,尚未沾染过血腥,今日能以武道宗两位弟子的鲜血祭剑,也算是它的福气。”